隻見趙青舉步門前,順手按下開關,文學社中的吊扇便開始嗡嗡旋轉。站在吊扇下的同學,不由打個冷戰,向四方散去。初冬已經頗冷,即使吊扇開的是最低速,依然讓人難以忍受。
“我的上就是:風扇扇風風出扇,扇動風生。”趙青說完,立即關掉吊扇開關,她可不想惹來“群眾暴動”。
“妙啊,此聯還是頂針聯,更是跟時下情景相合,不錯。”人群中有人不自禁讚歎出聲。
林凡右手撫鼻,眼光掃向四方,最後定格在一副國畫上。這幅畫是當年徐雲飛所繪,題名為:黃河落日水車圖。在黃河下遊寬闊而又平坦的水邊,一架古老的木質水車靜靜佇立於夕陽下,整幅畫給人一種蕭索淒涼之感。
一抹笑意,在林凡臉上逐漸擴大,“我的下聯有了,就是:水車車水水隨車,車停水止。”
“好!”眾人齊讚出聲。
趙青點了點頭,抬起右手在自己秀發間向後遊去,做梳頭狀,道:“雙鏡懸台,一女梳妝三對麵。”
林凡略一沉吟,再次躬身作揖,道:“孤燈掛壁,兩人作揖四低頭。”
不待眾人喝彩出口,不知何時立於窗前的趙青,目視窗外噴泉廣場,道:“北鬥七星,水底連天十四點。”
文學社頃刻間鴉雀無聲,眾人均屏住呼吸,將目光齊刷刷射向林凡。
林凡倒背雙手麵向窗外,劍眉微皺,一臉沉思狀。
這時,窗外樹上正落著一隻大雁,現已入冬,大雁應該都到南方去了才是,大概這是一隻掉隊的孤雁吧。林凡心中暗歎:“午夜夢回,這隻大雁會否感到些許孤單寂寥呢?寒風凜冽,這隻大雁又準備如何度過漫長冬季呢?或許明年春天群雁歸來之際,這隻雁已經走完了自己的生命曆程。”突然,一道靈光在林凡腦海中閃過。
“南樓孤雁,月中帶影一雙飛。”林凡目視窗外,夢囈般吟出下聯。
“妙啊。真是不虛此行啊。”眾人齊聲讚道。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林凡卻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窗前,這首詞的下闋不像上闋“問人間情是何物”那般舉世聞名,甚至可稱得上鮮為人知。想當年作者為殉情大雁所感,將其買下,葬於汾河邊,並寫下了“問人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的千古名言。
如今窗外這隻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大雁又如何呢?是不是也有個至愛在遠方思之念之?林凡搖頭苦笑,現實總是殘酷的,更大的可能是明天春暖花開時,歸來的群雁均已忘記它的存在。死者已矣,相思向來是屬於生者的。“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刹那間,林凡跟窗外的大雁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明天已是葉欣蘭的訂婚日,林凡卻不知酒會在何處?何況就算知道又如何,林凡去得了麼?他自己本身還有一個不知道是否有命回來的約會。
當然,這個約會沒人*著林凡一定參加。可是林凡自己心裏卻非常清楚,師門大仇不共戴天,雖然自己已真正踏入武者行列,可是對上在白水城根深蒂固的斧頭幫,依然象窗外那隻寒風中的大雁一般,渾身乏力,暗堂中隨便祭出來一個老不死的就不是林凡這個小輩能夠應付的。誠然火雞是在利用林凡,可是這又何嚐不是林凡難得的,也可能是唯一的複仇機會呢?
火雞在賭,林凡也在賭。火雞賭的是他如今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而林凡唯一的賭注就隻有自己的生命。賭贏了,火雞就處在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有利漁翁位置,林凡呢?即使能夠活著走出來,將會麵對的很可能兩個幫派不斷的追殺。賭輸了。憑借火雞的江湖地位,有很大機會可以置身事外,相反林凡成了替罪羔羊的幾率不下七成。
無論輸贏,對於林凡來說,都會是無休止的黑暗。一個真正的智者,此刻絕對不會選擇跟火雞的合作,雖說不管這場賭無論輸贏,斧頭幫都會深陷困境,但林凡本身卻是從幕後走到了台前。在沒有自己雄厚班底前提下,這將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
然而,此刻林凡卻真正的做了,在一個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理由驅使下接收了火雞的合作建議。
也許林凡是累了,真正的感覺累了,不願再躲在暗處絞盡腦汁來布局,相反倒是想衝到台前大殺四方,借以發泄心中那份沉痛失落。
苦苦追尋了三年,到頭來得到的結果卻是,戀人即將跟人訂婚,自己卻對此無能為力,甚至於連見對方一麵都辦不到。一個即將失去至愛的武者是可怕的,因為他已經可以漠視一切,甚至於自己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