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天地皆蒼茫(大結局)
第二百七十五章:天地皆蒼茫(大結局)
天剛蒙蒙亮,如玥的肩輿已經抵達了永和宮門外。原想著許是自己早來,莊妃與笑薇合該還未曾動身。誰知她人還未走進宮內,宮人們已經簇擁著莊妃走了出來。
“姐姐怎麼這樣早?”如玥略微有些狐疑:“這天才亮呢。”
“天才亮,心卻敞亮許久了,經不起等,愈發難耐了。”莊妃的笑容略微有些俏皮。看上去竟然是那麼的清麗可人,好似一下子年輕了許多。“總之皇上已經恩準了,如貴妃該不會不許吧!”
“額娘,笑薇也想早些出宮呢!”笑薇揉了揉雙眼,似揉去了困意,精神飽滿的樣子很是興奮。“好不好嘛,額娘?”
“當然是好的。”如玥笑逐顏開,合不攏嘴似的:“難為姐姐與笑薇都這樣開懷,本宮又如何做得醜人,攔著不許你們去。可去歸去,一定當心身子。”如玥攥住了莊妃的手:“姐姐要好好照顧自己。”
莊妃略微有些感傷,不想破壞了氣氛,以笑容掩飾了去:“如貴妃是怕我照顧不好笑薇麼,你且放心吧,絕不會餓著她的。”
“笑薇長大了,也會好好照顧母親,額娘放心。”笑薇似模似樣的拍了拍胸脯,像是承諾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
逗得如玥與莊妃前仰後合,滿麵春風。
石黔默正於此時迎頭走來,遠遠就聽見了如貴妃與莊妃歡愉的笑聲,心裏蕩漾著一股暖流,已經許久沒有看見她的笑顏了。
“兩位娘娘萬福金安,微臣來遲了。”石黔默依然如舊的恭順,早已經習慣了將心裏的秘密埋藏的很深,也習慣了對著如貴妃的時候,保持恰到好處的疏離。既讓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又不讓她覺得自己“存心不良”,看似簡簡單單的一件事,石黔默練習了許久,終於才能不著痕跡的做好。
如玥正高興,臉上的笑意依然明顯:“有勞石禦醫,一路上替本宮好好照顧莊妃與公主。白雲庵畢竟偏僻,石禦醫與侍衛居於山下的村莊,不比宮裏或者你府上,辛苦你了。”
在石黔默聽來,如貴妃的聲音好似一串驪珠似的歌喉,竟然是那樣美妙動聽。他略微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靦腆道:“貴妃娘娘太見外了,微臣職責所在。托賴娘娘信任,才有幸走這一遭。隻當遊山玩水了。”
話這麼說著,石黔默又覺得很不對勁兒,連連補充道:“自然,也請貴妃娘娘與莊妃娘娘安心,微臣必然不敢貪圖玩樂,務必盡心。絕不會讓兩位娘娘失望的。”
莊妃撲哧一笑,許是心情爽利的緣故,看著石黔默這樣的拘謹少不得玩笑兩句:“罷了罷了,石禦醫不知是畏懼如貴妃的威嚴,還是怕本宮脾氣暴躁不好相處,幾乎日日見麵,竟還是這樣的謹小慎微。旁人不知道的,還當是本宮刁鑽。
本宮不好相處倒也無可厚非,總不能因著你幾句話,毀了咱們如貴妃娘娘的清譽不是。娘娘可是咱們宮裏最寬惠的主子了。”
被莊妃這樣一捉弄,石黔默的臉果然紅的唬人,豬肝一般的血色。連連垂首致歉:“微臣疏失了,是微臣思慮不周,還望娘娘恕罪。”
如玥鬆快的哂笑,不免道:“石禦醫,隻怕你再這樣囉嗦下去,天都黑了。莊妃娘娘還走不走了。”
“是。”石黔默抹去了額頭上的汗水,鄭重道:“請如貴妃娘娘安心,微臣一定竭盡所能照顧好莊妃娘娘與公主。”
這一回如玥沒有笑,如石黔默一般的嚴肅:“拜托了。”
輕輕拍了拍如玥的手背,莊妃感激道:“多虧了有你,替我設想的如此周到。倘若……你可要記著早些來接笑薇回宮,她一個人,必是要害怕的。況且我亦不希望她知道……”
如玥艱難的點了點頭,傷懷不已:“盼著姐姐早些回來,如此時這般精神爽利。”
“好。”一個字囊括了莊妃複雜不定的心緒,她不知道自己除了這個還能說什麼。也許她還能陪著笑薇度過一些快樂的時候,也許那快樂會很短暫,也許……更多的也許是她所不敢想象的。
終於上了馬車,如玥目送莊妃與笑薇離去,心裏很不是滋味。
一向開朗樂觀的沛雙此時觸景傷情,也不免偷偷的抹著淚。主仆幾人,迎著清晨清新的風,站在永和宮的宮門前,遠遠的目送莊妃離去。其實已經看不見馬車和侍衛的身影了,卻依然能聽見那車聲轆轆。
誰也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卻是東方的天際,一輪黃橙橙的太陽冉冉升起,溫暖了彼此的身子,還有心房。
輕柔的閉上眼睛,貪婪的享受著此時的美好。如玥隻想多站一會兒,手上還殘存著莊妃的溫度。
芩兒幾乎是以跑斷了腿的速度,從永壽宮趕到了永和宮門外,大老遠就瞧見如貴妃立在哪裏。上氣不接下氣道:“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猛然一驚,猶如晴空霹靂一般。如玥心慌的厲害,隻輕聲問:“出了何事?”
“姑姑慢慢說。”沛雙也是嚇了一跳,芩兒甚少會這樣失態。她緊忙走了幾步,將芩兒扶住,又拍了拍她的背脊,幫她順了順氣。
“皇後娘娘……帶著一眾宮嬪,於乾清宮門外……跪諫。”芩兒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許是跑的過猛,胃裏一股熱辣辣的東西往上頂,直叫她想嘔。“求皇上……罷免娘娘的貴妃之位。孰不知,京城之外,戰亂有變。皇上……正與諸位大臣商議要事。這時候鬧後宮之爭,未免太不是時候了。”
“糊塗。”如玥怨恨之情溢於言表,急匆匆道:“先趕過去再說。”
“可不就是糊塗麼!”沛雙也著急了:“乾清宮是什麼地方,皇後竟然撒潑到了朝臣麵前。自取其辱便罷了,誰不知道皇後就是個空皮囊。難道連皇上的顏麵也不顧全了麼?畢竟是家事,要鬧,好歹也等到下了朝,往養心殿再說啊。”
如玥催促了奴才們加緊腳步,卻沒有接沛雙的話。在她看來,家醜不可外揚隻是一個方麵。此時各地湧現大量的起義軍,連京中也藏匿著白蓮教的黨羽,後宮不睦這樣的事情,隻怕會為皇上徒添煩擾。甚至傳揚出去,會擾亂軍心也未可知。
這個皇後是怎麼會這樣沒有深淺。
芩兒方才一陣狂奔,還沒回過氣來,現在跟著肩輿疾走很是吃力。可她心裏著急,這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兒,關係著江山社稷,再怎麼吃力也得跟上如貴妃的步伐,平息這場風波。一段路走下來,讓她汗流浹背,似淋了一場大雨,衣裳盡濕透了。
沛雙看著自家小姐不說話,竟也沉了聲音,隻將自己隨身帶著的帕子塞進了芩兒手中。
乾清宮門外,常永貴連小馬子已經給皇後跪下了。
皇後迎著風,正麵朝著乾清宮以漢、滿文書寫的匾額跪著。身子挺得筆直筆直,紋絲不動。唯有鬢邊垂下的流蘇,迎著風顫顫巍巍,搖曳不定。
皇後身後,便是安嬪、淳嬪與信嬪三人,並肩跪於其餘宮嬪之前。再往後,憐貴人、章佳氏,身上還帶著傷的索綽羅氏,鮮少出來見人的芸常在亦在其中。
很顯然除了與如貴妃交好的莊妃、佳貴人,病中不便出行的誠妃,還有困在啟祥宮生不如死的柳氏以外,其餘的人都隨著皇後紋絲不動的跪在了這裏,出奇的目的一致。
常永貴連求帶哄的,頭都快磕破了,皇後就是沒有半點心軟。這樣一僵持,事情就越發的不可收拾了。就連皇上貼身的禦前侍衛也傳喚了不少來,生怕皇後一時衝動,衝進了乾清宮去。
“哎呦娘娘啊,奴才求求您了。眼看著皇上正與各大臣商議軍機要事,您就行行好先回宮去成麼?”常永貴焦急的臉色煞白,哭腔道:“奴才給您磕頭了,這事兒若是要讓大臣們看見,您說皇上的麵子可往哪兒擱呀。再者,有損您鳳儀威嚴,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您看這麼著成吧,待退朝了,奴才一定請皇上移駕儲秀宮,好好聽娘娘您訴訴委屈,成麼?皇後娘娘,您就甭為難奴才了,這皇上要是龍顏大怒,奴才可擔待不起啊。”
“用不著你擔待。”皇後的聲音微乎其微的顫抖,卻不是那麼明顯能聽出來。“本宮不是在這裏擔待這麼。皇上不讓本宮與諸位妹妹進去,那臣妾等就守在乾清宮門外。直至皇上恩準一見。”
小馬子也是跟著著急,可師傅都沒法子了,他一個小太監能有什麼轍啊,幹著急!師傅每向皇後叩首一次,他都得跟著磕頭,脹痛不說,且頭昏腦脹的。恨不能架著皇後就回去才好。
“朕不是奴才攔著娘娘不讓您進去。隻是起義之戰有變,皇上與諸位大人也是焦頭爛額。這個時候若是您真闖宮進去了,必然是要冒犯天威的。奴才隻擔心,娘娘您要說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得遭皇上一頓責罵。甚至……甚至是責罰!
求求您了,您就先帶著各位主子、小主回宮歇著吧皇後娘娘。奴才敢保證一定讓皇上過去儲秀宮聽您訴委屈還不成麼,奴才這兒給您磕頭了,皇後娘娘,求您心疼心疼奴才吧。”自打跟在皇上身邊兒,常永貴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孫子的。
一天盡然就將一輩子的頭都磕完了,著實太讓人無法言說了。
“你能保證什麼?”皇後嗤鼻,極盡反感道:“早若能如此,何至以有今日啊。常永貴,你別想瞞著本宮,你與那如貴妃根本是一丘之貉。本宮也不問那如貴妃給了你什麼好處,今兒你也別想攔著本宮勸諫皇上。
倘若如貴妃不廢,本宮說什麼都不會起身的。等著瞧吧,究竟是皇上的心硬,還是本宮與諸位妹妹的膝蓋硬。這麼多人的性命賭她如貴妃一人的,可及否,常公公您說呢?”
有些話,自然是常永貴不敢說的。皇後這哪裏是要與如貴妃鬥個你死我亡啊,這分明是拿著大清的百年基業來賭後宮的恩寵高低。弄不好,配上的可不僅僅是幾條人命。
改弦更張的可怕危機就在彈指之間,卻怎麼也說不明白。常永貴真心覺得,倘若如貴妃是皇後,便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小馬子,你去求如貴妃娘娘來。”常永貴本來是皇後與如貴妃一碰麵,就是針尖對麥芒,爭鬥愈演愈烈。可現下這麼看,如貴妃若是不肯挺身而出,拯救這場劫難,或許會有更可怕的危機,吞噬掉整個大清國。
“嗻。”小馬子在心裏舒了一口氣,如獲大赦,總算是不用再磕下去了。可才站起身子,就瞧見如貴妃已經乘著肩輿來了。“如貴妃娘娘來了。”小馬子險些哭出來。想來如貴妃深明大義,必然能阻止這場宮闈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