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著一個大大的柳條簍,走進村西第三家院子。
剛進到院中還沒來得及把滿滿的一筐草放下,就聽得東屋窗裏有人叫道:“香徠,喂完羊去把豬趕出去放放,餓了一上午了!”
沈香徠慢騰騰地把草簍子放下,眼睛悄悄往東窗口那個抱孩子的黑胖人影上瞟了一下,打心裏往外的討厭這個所謂的大伯母。
她來到這兒隻有短短五天,這五天卻被這個大伯母支使的得腳不沾地,連吃飯時都要幹這幹那。
要不是初來乍到還沒摸清門路,她沒準早就炸了,活了二十來年,她還真沒被誰這麼擺弄過。
想當日自己穿過來就是這個大伯母張氏害的,如果不是她讓原來的沈香徠上房去換瓦,那孩子怎麼會掉下來?放著自己家的大小夥子不用,讓一個小姑娘去做這種活計,絕對心眼兒不正……當然,如果不是那孩子摔斷了氣兒,自己就穿不過來,可能也真的就死了。
沈香徠一邊往羊圈裏扔草一邊琢磨,這麼說難不成自己還要謝謝這個“大伯母”,謝謝她折騰死沈香徠給了自己重活一次的機會?不行,真那樣想的話也太喪良心了……
她在這裏胡思亂想著,六間房正中的門裏走出一人,正是香徠娘。
她站在門口溫聲軟語地朝東窗的張氏道:“大嫂,香徠剛割草回來,還沒喘口氣呢,再說這馬上就要吃中飯了,讓她吃完再去吧!”
沈香徠暗想自己這個娘真是太不了解大伯母了,香徠爹死後張氏對香徠家這四口人的態度越來越差,恨不得夜裏不睡覺都在幹活兒才好,何況這大白天的。
果然,香徠娘剛說完,東窗口中張氏的臉立刻拉得老長,帶著幾分火藥味兒道:“怎麼了,不過去放個豬就心疼了,都多大的丫頭了,每天隻想著偷懶!小的帶出去躲災,大的還不幹活兒,一個個的都白想吃飯啊……”
她嘴裏的“小的”是沈香徠同父異母的弟弟沈天徠。
沈家在沿江西屯也算是大戶了,不說這一排五間的大瓦房,單說香徠的爹,一個莊戶人家,竟然娶了兩房媳婦就讓人眼饞得不得了。
香徠爹名叫沈萬祿,據說是個見過世麵的人。他小的時候家裏窮,香徠奶奶重病沒錢治,香徠爺爺就把香徠爹帶到城裏給賣了。誰知道十幾年後香徠爹又回來了,帶著香徠娘和剛出生的香徠,用自己還回來的銀子在老宅上蓋了這一排大瓦房,和老爹、大哥家一起過日子,老頭子死後香徠娘勸說香徠爹娶了第二房媳婦,生下了天徠……
這些事兒都是香徠放豬的時候聽村裏的婆婆嬸嬸們說的,具體的細節她也不太了解,隻知道若真個論起來,兩家人在一起,香徠家是吃虧的。隻是現在爹死了,大伯那邊人丁旺,能幹活的多,說話就硬氣起來。
張氏這邊憤懣地數落著,中屋裏一個女人的聲音叫道:“二嬸,抱點柴和回來!”
說話的是香徠的堂嫂吳招娣,她和她的婆婆一個德行,對於香徠家這四口隨意使喚,即使香徠娘身為她的嬸婆婆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