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靜靜地坐在自己的高椅上,等著他們的到來。
情報顯示那老人姓川上。長澤宏還依稀記得,那是自己出福利院以前的原姓。
“你來了啊…”
“我來了。”
“我其實不想你來的。”
老人轉頭,看向長澤宏。麵容還讓他有些熟悉:
竟是福利院裏那個經常給他和伊佐那糖吃的義工老人。
義工…嗬。
“孩子,你比你那父親能鬧太多了。”
“我曾經想讓他接班我的產業,怎麼引導他,他都不得極惡世界的要領,最後這些髒活兒還是隻能由我頂著。”
“但你呢,老頭子我沒有把你接過來,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就是想讓你做個正常世界的好孩子,當個正麵人物。”
“嗬嗬…你們都叛逆,有自己的想法,不聽我的。”
老人正麵對著長澤宏身後眾人舉起的槍口,不躲不閃,臉上還露出慈祥的笑:
“不用浪費子彈了,老頭子我本來就沒多少日子可活嘍。”
“隻是想趁著彌留之際,和我這小孫子最後說兩句話而已。”
“乖孫,小裏奈…哦,你媽媽和你妹妹都還安好吧?”
“……這不勞你費心。”
長澤宏也舉著槍口。
“嗬嗬…別這麼急,這些以後都是你的。沒必要對我敵意這麼大吧。老頭子我再怎麼說也是你血緣上的爺爺。要是換成是小伊佐那的話,肯定不會就這樣對待老頭子我的。”
“我姓長澤,不姓川上。我不想聽到川上家的人再提起我母親…令人厭惡。”
“嗬嗬嗬嗬…這麼說可多少有些傷人心啊,小子。那是尚還在世的人裏唯一一個喊過我爸爸的孩子了。老夫是拿她這兒媳當親閨女看待的。當初她一個懷裏還抱著沒斷奶嬰兒的弱女子混戰商海能取得這麼大的成就,老頭在暗裏也是沒少出力的。”
“不得不說,當初你母親離開那小子,是個無比明智的決定——當時我的仇家魚死網破,對我所有的孩子都下死手。撞死你父親的車禍不是意外,是謀殺。我做過的最壞打算,就是隻能留下小雅美一個血親。”
“還好那些貨色終究是沒敢對我唯一一個嫡孫——也就是你下手。後來我感到後怕,不想讓你再摻和黑色世界的渾水,索性讓人把你抱去了福利院。閑下來的時候,就去那裏看看你。”
“直到我察覺你和黑川伊佐那走得太近,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延續我的老路。到那時我才引導小裏奈發現了你,把你接回到長澤的宅子裏去——嗬嗬,你也別怨你媽媽不管你,再那之前,我壓著關於你的所有信息,她還以為你和你父親一起死了,一直在為你而悲傷。”
“那你可真該死。”
長澤宏隻是冷冷地道。
“嗬嗬…誰說不是呢?我一生壞事做盡,不管是嫡子還是私生子女們都被仇人殺了個幹淨,最後的孫子還如此恨我。死到臨頭隻有孤家寡人。”
老人緩緩閉上雙眼:
“你和雅美是我僅剩的子嗣了。”
“我想把你往正路上引,但既然你已經決定要走這條路了……”
“孩子,這天下,是你的了。”
“保護好自己的家人。”
“或許川上家的血脈的確有詛咒吧……嗬嗬,老夫的父親啊…是二戰的老兵。”
“我從小與他觀念不合,少小離鄉,打拚下了如今的家業。我的親弟弟則是繼承了他的政治遺產,現在是日本參議院的重要官員。
……年輕時受過刺殺,我雖然把他救下來了,但他也失去了生育能力。一生沒有子嗣。也一直在暗中關注著你們,把你們視若己出。”
“如果以後你又惹下了什麼天大的麻煩,或者想培養自己的政治力量,都可以找他。他會幫你。”
“桌子上是他的電話號碼。”
“好了,一直憋到現在,總算交接完了——孩子,一定平平安安的。”
老人的喉嚨裏一直卡著一口濃痰,絮絮叨叨的,直到最後一口氣吐完。
閉上眼睛,就再也沒睜開。
“……”
長澤宏靜靜地聽著,看了他好久。
最後還是幫他整理遺容。
“以最高禮儀下葬吧。”
“……這位終究是統治了日本半個世紀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