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問莫非:“如果,僅僅是如果,‘審判者’突然改變了自己軌道,你認為這個世界會發生什麼?”
“世界大戰。”當國家的財富與權利被自己的國民破壞得一幹二淨之後,隻有戰爭才能轉移民眾隨之而來的憤怒和悲傷,並且統治者也需要一場戰爭重新積累國家的財富——或者把剩下的那一點全部輸光。
“不過,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莫非對“審判者”非常了解。一旦它啟動之後,就再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止它——除非它回到控製之中。
要避免毀滅隻有一種可能性。“如果能夠立即恢複對‘審判者’的控製,或許可以利用軌道修正推進器改變它的運行軌跡,使它與地球擦肩而過。”不過莫非對此並沒有任何信心。“但要恢複對‘審判者’的控製非常困難——到目前為止,飛船的技術部門也沒有找到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而且。”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到:“如果時間太晚,即使恢複對‘審判者’的控製也沒有任何意義。”如果太晚,軌道修正推進器的推力將不足以及時將小行星全部推出撞擊軌道,隻能讓撞擊的地點發生改變。
“現在的撞擊點在什麼位置?”
“東京。”
“那就這樣吧,沒必要改正了。”既然日本人將是最先遭殃的,那還有什麼需要改變的呢?
不過,“就沒有其他方法改變‘審判者’的軌道了嗎,中校?”
如果有方法,我何必發布撤退命令?莫非覺得自己的朋友的精神有些恍惚——可能是地球即將毀滅對他造成了一些打擊。理論上講,他應該建議他去找醫生,不過他還是耐心的為他進行了解釋。
“‘勝利’號上的主要武器係統還沒有修複,所以我們沒有擊毀‘審判者’的能力。”不過莫非沒有把話說完——是的,超級星際巡洋艦的粒子束主炮確實可以摧毀“審判者”,但是無數小行星的殘骸掉落到地球上,造成的破壞也小不到哪裏去。
“那次要武器呢?”
“使用戰艦上的副武器連續轟擊小行星,確實可以改變它的軌道。不過——”不過就表示這個方法同樣行不通。“就像我說的那樣,‘審判者’上有軌道修正推進器。當它因為外力作用而發生軌道改變時,這些推進器就會自動啟動,將它送回原來的軌道。雖然這些推進器的燃料有限,不過在我們耗光它們的全部燃料前,地球上的一切已經毀滅了。”
“真該死,中校!”郭波實在想不到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莫非和他的克隆人——似乎什麼問題都考慮到了,並設置的相應的解決方案,卻偏偏沒有考慮係統出現故障的可能性。
難道真的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真是見鬼!
“那就沒有別的方法了?”
莫非慢慢的說出一個名詞。“啟示錄。”
“什麼?”
“‘啟示錄’,戰艦上攜帶的一種行星攻擊武器。理論上講,它有可能擊毀‘審判者’這樣級別的小行星。”
這讓郭波燃起了一點希望。“為什麼不試試?用‘啟示錄’進行一次攻擊——”
但莫非緩慢而堅決的搖了搖頭。“在如此近的距離上使用‘啟示錄’,這個世界同樣會受到毀滅性的打擊。很多人會死,剩下的也隻能在一個漫長的冬天裏掙紮著尋求生存的一點點希望。”
現在郭波終於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突然站起來,走出他的作為,走到窗邊望著外麵的城市。天已經完全黑了,在無數燈光的映襯下,整個城市顯得格外美麗。
他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一站就是幾個小時。
然後天亮了,太陽升起來,越升越高,而地球離它的毀滅也越來越近。
莫非看了一眼時間。“離撞擊還有8個小時,我們必須立刻離開,我的朋友。”登陸艇停泊在市郊的某處,他們必須先趕到那裏,才能前往南極與“勝利”號彙合。8個小時,不算多,也不算少,剛好可以在離開時目睹地球的毀滅。
當他明白自己必須與這個世界道別的時候,郭波用最嚴肅的姿態向窗外的世界敬了一個軍禮。
然後他轉過身。“我們走,中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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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2月26日。
日本,富士山腳下。
黑島仁回到了那片屬於他的家族的領地,金濤訓練他的特種兵的地方。當他得知有一顆巨大的小行星正在飛向地球以後,他就離開了奉天的特務機關、匆匆的趕往這裏。他要來見他的合作夥伴最後一麵。
金濤已經在等他了。
當他們兩人聚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總會一邊喝著上好的清酒,一邊在棋盤上廝殺。即使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也沒有改變他們的嗜好。
依然是黑島仁執黑,金濤執白。
黑島仁放下他的第一粒棋子,並且歎息到:“還真是令人遺憾啊,金先生,我們籌劃了那麼長時間,犧牲了那麼多生命,付出了那麼多代價,沒想到世界卻要毀滅了。”
金濤笑了,一個空洞的、幹巴巴的微笑。他放下他的白子。“這不是很好嗎,我們不用再操心什麼了。徹底的毀滅,什麼也不再剩下,一切全都化為浮雲。”
“沒有看到一切的結尾,難道你不覺得遺憾嗎,金先生。”
“黑島君,有30億人與我一同上路,我還有什麼值得遺憾的?”金濤笑起來,一種邪惡的笑。但他接著說到:“不過,如果真的要認真的追究,隻有一點是讓我感到遺憾的——沒有機會親自與莫非和郭波的特種部隊交手。”
“是這樣啊,那還真是可惜呢。”
“是啊。”金濤緩慢的抬起頭。還是第一次,他的臉上沒有纏上繃帶,黑島仁終於看清了頭兜下那整張臉:眼睛深陷,像兩座墓穴;威力巨大的空間風暴使皮膚已經腐爛,戰鬥在上麵留下了深深的皺紋;笑容是死神的獰笑;呼吸汙濁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