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怒抗
過了一天,雪雖停了,但地上已積了厚厚的一層,房子上、田野裏也都滿是的。外麵的活兒是暫時幹不成了,人們都蝸在家裏,也許是難禦寒冷,也許是難有的休息,幾乎沒有什麼人出來,十有八九的都躺在被窩裏,甚至都懶得起來到食堂去打那幾碗湯水。
江英倒不是這樣,她仍是早早起了床。她要給孩子和海英都弄點吃的。已兩天了,她就是按巧耕的辦法來燒煮的。每頓,她除了把杏雨喂飽,就是明仁、杏雲和海英也各盛一點,讓他們都改善改善。她自己呢,總是舍不得,總是瞞著兩個孩子和海英,仍然盡喝的食堂打回的粯子粥。
江英起得早,還因為她心裏總惦記著成儒。巧耕還沒有個消息傳來,這讓她很著急,很愁悶。
明仁和杏雲照例吃了早飯就去上學。過幾天就要考試了,他們正忙著呢。杏雨已經睡醒,江英給他穿了上衣,沒給他穿褲子便把他抱到站焐子裏暖和,然後盛了碗稀飯伺候著讓他吃了。忙活好這些,江英拿了個鞋底便坐在孩子的旁邊納了起來,不過鞋針老是錐著手。哎——她歎了口氣。她在心裏埋怨著自己,為什麼總這麼魂不守舍。
快近中午了,海英躺不住,也起了床。
這時,忽然從門外闖進了兩個人;一個是小隊長魏小權,一個是食堂會計兼管理員李春才。兩人一進門就在前屋東翻西找,弄得盆掉碗摔,狼籍一片。
江英和海英都在堂屋,聽見前屋傳來刺耳的碰撞破碎之聲,嚇了一跳,慌忙趕過來喝問:
“是哪個進佤家的?你叫想幹什麼?”
“你家私藏大米,搞特殊化,我叫平調來了,咋丫說?”隊長魏小權指指李春才剛翻到的正提在手上的米袋說。
“放屁!”從來不罵人的江英見他們要搶走弟弟送來的救命米,怒不可遏,她邊罵邊衝過來奪著李春才手中的袋子說,“我叫咯開(這裏)栽秧種稻嗎?佤的大米又不是我叫咯開的,繳什麼公呀?你不見我伢兒瘦成這樣,伢兒他大馬莊媽媽病成這樣嗎?”
“米是我叫托人買的,是為了保我和伢兒的命的,你叫決不能拿走!”海英怕江英奪不住米袋,又怕她說漏了嘴,連累了她娘家,就急忙過來幫江英爭奪著米袋,並接過江英的話說道。
“你叫鬆不鬆手?”李春才和隊長一齊吼道。
“不鬆手!”江英和海英也毫不示弱。
“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再不鬆手,就別怪我和隊長不客氣了!”李春才瞪起牛眼,拉起要打人的架勢再次吼叫和恐嚇道。
“別嚇唬人,我叫不怕!”江英也拿出了拚命的架勢說,“今天你叫要命有兩條,要想把米拿走決不可能!”
“現在是共產黨的天下,我羅海英聽共產黨的,參加軍事化幹活,幹出了浮腫病,我就不信共產黨不管我了。共產黨是愛護老百姓的,你叫要是像國民黨反動派一樣,你叫就打吧!你叫不把我打死,你叫就不是人!”海英同樣使出全身的力氣,憤怒地抗爭著。
小隊長魏小權和食堂會計李春才絕沒有想到麵前的兩個女人會這麼厲害。真不愧為是李成儒的女人!魏、李二人都在心裏服了降。要知道,他魏小權也是個能說會道的人;在這公社化的運動中,他就是靠會喊口號,能吹牛,而被魏正華看中當了小隊長的。李春才本是個好吃懶做的人,但因識些字,所以辦食堂令他心想事成,當了會計還兼食堂管理員;別人吃不飽,臉都成了菜色,他卻三頓不用愁,體壯麵紅精神旺。這二人的言行雖然已引起人的不滿,但礙於他們都是大隊長魏正華的紅人,還不曾有誰敢與他們直接交鋒和較量過。這次,他們聽說李成儒家兩個女人雖然丈夫被拔了“白旗”,卻還敢私藏大米,壘灶燒飯,於是就決定突然襲擊,拿她們個下馬威;沒想到碰了釘子。兩人竟然在江英和海英麵前理屈詞窮,被“江”“海”卷起的怒濤所壓倒,狼狽地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