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甫聽到賈似道的話一陣默然。
如果說之前讓任錦四人跟著他一起還可以說是公事公辦的話,那麼兩百背嵬軍再加上賈似道的絕對心腹趙毅親自出馬,就不僅僅是為了衛哲之事了。他敢肯定,趙毅肯定有賈似道的命令,那就是如果衛府不從,那麼這兩百背嵬軍就會壓著衛奕東倒廣州了。
但是賈似道說的也在情在理,廣東如今確實不夠太平,有這兩百背嵬軍護送確實更加安全,袁甫自然無從反駁。
不過也因此可以看出,賈似道對衛奕東和衛府,這一次顯然是動了真怒,就算這次放過衛奕東和衛府,那麼衛奕東和衛府今後在廣東的日子也絕對不會好過,衛奕東可以走,但是衛府又該如何?
讓偌大的衛府拋家舍業離開廣東?顯然不可能。
“此案,關係重大,影響惡劣,那衛哲如此膽大妄為,平日裏不知做了多少喪盡天良之事,除惡務盡,英德諸事就拜托老大人了,不必急於一時,慢慢的一件件查清楚,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總不至於讓我大宋百姓以為我們這些讀書人父母官,都是官官相護之輩,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賈似道看著袁甫,再次說出一番讓袁甫以及堂中諸人盡皆心驚膽顫的一番話。
直到這個時候,眾人才明白過來,賈似道答應讓袁甫去英德,哪裏是想要將這件事盡快解決,根本就是要從根上將衛府給連根拔起吧。衛哲能夠如此膽大妄為,顯然不會是臨時起意,更不會是一時一日一月能夠養成的,過往還不知道做了多少魚肉百姓之事,才能讓衛哲養成如此之大的膽子。
衛家盤踞英德百餘年,家大業大,又做了多少違法亂紀魚肉百姓的事情?這樣的事情,在座的各人心中都清楚,如果真要嚴查的話,怕是如今整個廣工沒有一個世家宗族能夠說自己一身清白沒有一點兒齷蹉事在身。更遑論如此囂張之衛家?
而且賈似道顯然是要拖著袁甫下水,偏偏袁甫還是自己主動請纓的,這件事無論最後結果如何,袁甫顯然都已經沒有多少回頭路可以走了。
“師憲……何至如此?”
袁甫臉色有些蒼白。
做了一輩子學問,袁甫自然明白食言而肥的道理,同樣也更得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的精髓,剛剛當著這大堂如此多人的麵,他自己主動說要去英德處理衛哲之事,如果轉眼就反悔,他一世的清名可就全毀了。
更何況,袁甫也清楚賈似道說的顯然都是事實。就連他的侄子袁通,都曾經在天子腳下做那淫辱民女的醜事,更不要說在英德如土皇帝般的衛家中人了。可以想象,如果真按照賈似道說的那般一件件慢慢查,衛家會是什麼下場。
偏偏賈似道說的冠冕堂皇,不能讓天下人以為讀書人父母官都是官官相護之輩,不能寒了天下人的心。袁甫根本無從反駁。
“其實師憲以為,老大人這句何至如此,更應該問問英德的百姓,問問我大宋的百姓。何至如此?”
賈似道扭過頭不再看袁甫,一字一句的道。
聽到賈似道這句話,袁甫整個人似乎陡然蒼老了許多。
他明白,當賈似道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顯然已經是下定了決心,可是如果真要對衛家毫不留情的動手,廣東本就不夠安穩的局勢,怕是會有更加糜爛的趨勢,說不得衛家甚至會鋌而走險。袁甫同樣知道賈似道也清楚這點,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問出何至如此這句話。
“我自問不是什麼聖人,或許更算不得君子。也曾經為了一些利益而妥協甚至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不管任何時候,我賈似道從來未曾虧待過我大宋百姓。更沒有用他們來為我自己換取過任何利益,無論錢財還是權位。
如今廣東各地摩尼教蠢蠢欲動,連州和武平摩尼教眾猖獗,確實不應在此刻節外生枝。可是此事,若是我就此高高提起,輕輕放下,我心不順意難平,更愧對這數十年渡過的聖賢書。愧對養活我們這些大人們的億萬大宋百姓,僅此而已。
對衛奕東,對衛家,我從未曾有過想要趕盡殺絕的心思。何人犯法,何人受過;何任包庇,何人就要自食其果。若是衛家自己底子幹淨,老大人又何嚐需要如此擔心?若是衛奕東自己行得正坐得直,老大人更是毋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