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秀伏在桌上睡著了。
老板娘走過來,搖了搖他,喚了幾聲,他仍然好夢正酣。老板娘又查看了一下水壺裏的水,還剩一半,她的臉上露出了惡毒的笑容。而後她又進了後屋,片刻之後,她回來時已儼然換了一個人。
她不再是個飽經風霜、樣貌平凡的小店主,她成了一個姿態嬌嬈、美豔無比的少婦。她抽出腰間的匕首,匕刃上閃著詭異的藍光,她對準南宮秀,狠狠地刺下去——“叮!”
少婦隻覺得手上一麻,匕首失了方向飛向另一邊。等她反應過來,才發現南宮秀仍坐在原來的位置,隻是正用一把細長的軟劍抵著她白皙的脖子。
“你!你怎麼——”少婦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南宮秀摘下竹笠,露出他那張與南宮袖極為神似的無比秀氣的臉。他冷冷地注視她道:“你要問我怎麼醒的,是不是?沒錯,你的易容術是很高明,但你的眼神和你的手露了底。一個獨自生活在荒郊野外的普通寡婦不會有那麼明亮充滿活力的眼神,更不該有練武留下的傷疤。”
“疤?你為什麼知道這個疤是……”
“我姐姐手上也有相似的疤,所以我能分辨它和普通傷疤的區別,因而我有了警惕。你在第一壺水中下的藥量起不了作用,那是你為了迷惑我,讓我以為水中的一點異味隻是水較雜的緣故。第二壺水,你才放了足以讓我著道的量。可惜我沒有真喝。”
少婦絕望地笑了笑說:“不愧是南宮世家的少主。我為了殺你從追查到設陷阱,用了三年時間,可惜功虧一簣。”
“你殺我,是受人之托還是和我有仇?”
“你不記得了嗎?三年前你滅了‘金蝗二十四巢’。”少婦麵帶淒楚地道:“你沒有殺他們,但把他們交給官府,判了死刑。那二十四個頭目中,有一個是我的男人。”
“真是令人同情,”南宮秀麵無表情地說,“那我送你去陰間見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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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袖道:“小秀分得清是非,但卻不懂是非間的聯係。在他眼中,隻有絕對的對與錯。一切被他認為是‘錯’的事物,他都決不容情。那時他便不再是原先的小秀,而是個無情的殺手。長老們教了他很多東西,卻忘了教他寬恕。所以他們立了兩位少主,一方麵是為了彌補他的不足處,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隻有我能阻止他的失控。但這並非長久之計,我不能永遠跟在他身邊。
“幸而在他十七歲那年,他遇到了那個人,完全改變了小秀,或者可以說拯救了差點兒變成殺手的小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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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從少婦的頸上流了下來,她倒了下去最新章節校草仙醫。不過那隻是一條極為細小的傷口,事實上她是嚇昏了。
南宮秀怔怔地望著手中的劍。就在剛才他要下殺手的瞬間,他的腦中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他自己的聲音:我不能殺人。
為什麼不能?
他迷惑地看著自己的劍,這把看似極軟極細的劍已經陪伴了他十幾年,可是現在握起來卻是那麼生手。
南宮世家秀公子的洛水劍,其盛名在乃姊的紅袖刀之上。天下高手中,隻有東方三七、西門憂這樣的人物才能與他的武技一較長短。這是用他的天賦以及常人難以想象的訓練換來的。擔負著要讓南宮世家持久屹立不倒的責任,他從小的庭訓是:麵對敵人決不能手軟。
那麼現在,又是什麼讓他猶豫不決?
南宮秀一直知道,自己的記憶是不齊全的。在他的心中,總會飄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令他感懷萬分。為了追回失去的記憶,他常常順應直覺行事,所以他才會突然來廣州,突然跑到這麼個荒僻的地方。因為他覺得自己能夠找到些什麼。
南宮秀仔細地打量著四周,然後他確信自己曾來過這兒。他忍著頭痛,努力去回想,試圖撥開記憶的迷霧。
是誰?
是誰用劍指著我的咽喉?
是誰用嚴厲的眼神注視我?
那個人……有一雙難以閱讀的溫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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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十七歲的小秀還是個盛氣淩人任意妄為的少年,他既有靦腆的一麵,也有冷酷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