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康巴漢子(2 / 2)

晚上吃飯的時候,父親心情特別地好,他說:羽禾,放暑假了,敢不敢陪爸爸喝一杯?

羽禾的嗓門已經很大了,說起話裏,可以聽到喉嚨裏那種空空的響聲,仿佛山穀的回聲一般,他說:好,爸爸,我陪你喝。

父親很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父親說:薇安,你和媽媽就喝玉米汁。爸爸今天很開心,我們一家人又在一起了,大家一起喝一杯。

我和媽媽都很配合地舉杯,羽禾拿起酒杯一樣而盡,父親開心地當即拍桌子叫好,父親說:嗯,果然很有康巴漢子的樣子。

我不解,我問父親:什麼是康巴漢子?

父親笑笑地看了羽禾一眼,然後說:羽禾是康巴人,。康巴漢子剽悍好鬥,天性喜愛流浪,被人稱為西藏的“吉卜賽人”。你爸爸我很欣賞這一族的族人,所以願意把羽禾收為養子,相信他一定不會辜負父親對他的期望。

我至今不明白父親對他的期望是什麼。父親說這些的時候,羽禾的臉上沒有表情,我甚至能夠感覺到他內心的壓抑,那種無法言說的壓抑。

飯後,我找了個機會,我對羽禾說:你如果不想,要趁早和爸爸說。你如果想回去西藏,也要和爸爸說。

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他說:不,薇安。我不想回去了。

我很疑惑,我說:為什麼,這不是你最大的願望麼?

他搖了搖頭,他說:不,現在不是了。

我噢了一聲,轉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間。我們已經不能住一起了,他有他的世界,我也有我的。

他在背後叫我,他說:薇安,你還畫畫麼?

我轉身,燦爛地一笑,我說:血紅的心髒麼?很久不畫了,我現在都在學油畫。

他噢了一聲,他又說:我還在畫。

我居然笑了,有些嘲諷地笑著說:還是那兩隻綠綠的眼睛麼?

那一瞬間,我覺得有什麼被我生生掐斷了似的。他原本發亮的眼睛又一次隱匿在黑暗中,他受傷了。

我快速走進了房門,關上了門,心卻慌得很。

我坐在了電腦前,漫妮又把她和陶斌然的大頭照在閨蜜群裏使勁得瑟,漫妮說:你們兩個死女人,再不找老公,就沒人要了。

她喜歡把陶斌然叫做老公,她說,她這一輩子注定是要嫁給陶斌然的,生是陶斌然的妻,死是陶斌然的魂。

仟伊還是那副弱智加白癡的模樣,滿臉豔羨地在群裏發了一通會員表情,然後打出一行字:薇安,我看上你哥哥了。

漫妮總是這樣,一邊極度地鄙視著仟伊的幼稚,一邊又深度陶醉在仟伊真誠的奉承中,我劈裏啪啦拍著鍵盤,我說:明天,我幫你問QQ號。

仟伊又是在群裏一陣感恩戴德,漫妮說:不如晚上把你哥哥拉出來,我們一起去吃冷飲吧?

這天,真的是挺悶熱的。我不喜歡開空調,喜歡自然風吹進窗戶的感覺。可是今天,風不來。

我遲疑了一會兒,我說:好,我去問問。

說完,我去敲了敲他的門。他很快開了門,大概也是熱了,光著膀子,下麵就穿了一條有蠟筆小新圖案的褲衩。他的胳膊真的很粗,肌肉線條特別明顯,胸膛也很寬大,黝黑黝黑的,在昏黃的燈光下發著金黃色的光,我一時看入迷了。

他勾了勾我的鼻子,他說:薇安,什麼事?

我才反應過來,臉瞬間燙了起來,我說:那什麼,仟伊他們叫著喝冷飲,你去不去?

他把門全打開了,我看到他床邊的書桌上一大摞的書,我說:都什麼書呢?

他說,無非是些處世哲學、詩歌之類的,你們女孩子不會喜歡。

我喔了一聲,我的電話接著就響了,是仟伊的。她已經迫不及待了,我揚了揚手裏的電話,我說:走吧,那個可愛的女生很希望你去呢。

他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樣子,他說:好,你等著,我穿衣服。

我把門合上了,回到了房間,也換了身衣服。是媽媽給我買的裙子,白的底色,上麵開著大朵大朵的紅色花朵,不是玫瑰,也不是薔薇,是那種繡花式樣的那種花朵,綻放得極美,領口是仿旗袍設計的那種領口,衣領很高,胸口卻開得極低,裙擺很大很寬,腰間有一根淡綠色的綢帶輕輕係上。

我穿上之後,站在鏡子前端詳了自己很久,我頭發還是齊耳的短發,我突然有了打扮的興致,擦了點媽媽從法國帶回來的麵霜,在劉海上別了一個羽毛形狀的發卡。

這時候,羽禾已經輕輕地叩響了門扉,他輕聲在外麵問:薇安,好了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然後,換上了一雙平底的白色如膠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