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你穿內褲了嗎?(1 / 3)

雷鳴般的呼聲之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堯國人自女皇以下,都僵在了那裏,女皇的手還直直指著君珂,卻忘記放下,麵紗後的眼睛,露出因為極度不可置信,而茫然混亂的神情。

冀北聯軍諸將,都還恭恭敬敬維持著躬身的姿態。

君珂往下瞥一眼,淡淡道:“諸位免禮。”眾將又轟然應“謝統領”,才起身,神態恭肅地按序站好。

君珂垂下眼,拚命把嘴角往下壓,免得被人看出自己已經快笑破肚皮。

這群二貨!

都被納蘭述帶壞了!

什麼大禮參拜,什麼攝政王安康,演戲演得真起勁。

君珂憂傷地四十五度角望天,心想多來幾個女皇多好啊,那就天天可以被這群二貨頂禮膜拜事事順從了,不用經常被搶巡夜任務,被強逼吃各種難吃補品,被踢皮球一樣踢來踢去不要她操心軍務了。

對麵的女皇,可憐,那膀子一直舉著,不累麼。

“女皇遠來辛苦。”她輕咳一聲,開了口,“先前在崗下,因為衣衫不肅,不敢那樣參見陛下,所以整衣之後才過來,陛下恕罪。”

女皇慢慢放下手,嘴角抽了抽——這冀北聯軍上下都擅長睜眼說瞎話嗎?你身上衣服,明明就沒換過……

不過折騰到現在,接二連三吃癟,她已經不敢再對任何冀北聯軍的事務發表意見,訕訕笑了笑,道:“原來是君統領,統領名動天下,朕今日得見,幸何如之,嗬嗬不打不相識,不打不相識……”

君珂一笑,轉過頭把壺向納蘭述方向推推,示意趁熱喝。

納蘭述“虛弱”地告訴她,“我手抬不起來……”

君珂瞪他一眼,無可奈何命人取了碗,親自給他倒了一碗熱騰騰的東西,卻是新鮮牛奶。

納蘭述一聞那氣味,就露出苦不堪言表情,君珂獰笑著,堅決地把碗塞在他手裏。

納蘭述咬牙閉眼形如服毒,君珂微笑從容幸災樂禍,眾將麵無表情眼神詭譎,女皇麵紗晃動眼神閃爍。

這兩人,竟然當眾打情罵俏!

真是不知羞恥!

肚裏罵著不知羞,眼神卻盯在了君珂的位置,看那少女端坐從容,看精銳剽悍的眾將對她言聽計從,看淡漠的納蘭述唯獨對她態度溫柔,那眼神卻越發的意味深長了。

君珂感覺到她的注視,不動聲色。

不怕你亂動,怕你不動!

納蘭述苦著臉吃完早飯,便假托“傷重”要休息,君珂起身,笑道:“大帥最近在養傷,陛下,是否願意到我帳中休憩?”

女皇怔了怔,她原想趁熱打鐵,現在就和納蘭述敲定之後的合作計劃,但納蘭述竟然不跟她談,把她塞給君珂?

君珂不過一個出身平凡的女人,能到今天這地位,多半仰仗納蘭述的保護,自己能有幾分本事?聽說她手下雲雷也已經分裂出去,在這冀北聯軍裏,她還剩什麼資本?

納蘭述把自己推給她,是不是打著將來翻臉不認的主意?

“不敢過多叨擾盛國公。”她笑道,“隻不過有些細務,需得和冀北聯軍最高統帥親自商談,君統領那裏,朕稍後拜訪吧。”

她的語氣,著重在“最高”“親自”兩個字落了落,盯著納蘭述眼神灼灼。

“那也行。”納蘭述還是懶懶的,君珂也似乎並不生氣,收拾了碗筷出去,帳內很快就剩下納蘭述和女皇相對。

“盛國公想必知道朕此來用意。”女皇開門見山,“堯國此刻正處於風雨飄搖之際,急需國公揮師北上,力挽狂瀾。”

“我正在做這件事。”納蘭述笑容淡淡。

女皇窒了一窒,又道:“華昌逆賊包圍國都已久,兵力損耗甚巨,以國公麾下兵精將猛,必然馬到功成,隻是不知平定逆賊之後,國公有何打算?”

“匡扶皇族正統,還我清平河山!”納蘭述一臉正氣。

女皇又嗆了一下,勉強扯出笑容,撫掌道:“國公不愧國之柱石!不過……”她猶豫半晌,神情試探,“不知道國公以為的皇族正統,是哪位呢?”

“皇城裏傳位遺詔名字屬誰,我自然匡扶誰。”納蘭述唇角一抹笑容,無辜純良。

女王咬牙,半晌眉毛一揚,“國公是在疑朕,得位不正?”

“皇族傳承大事,陛下敢說,微臣卻不敢聽。”納蘭述立即一臉惶恐。

女皇氣得臉色發白——這位滑頭得渾身上油的盛國公,竟然真是手抓不著嘴叼不著,什麼話題都是隨手拿起輕輕放下,一句實在話都沒有。

和這樣的人,繞彎子,就算繞到了大荒澤,也永遠不會有結果。

山不來就我,隻好我來就山!

“國公!”女皇聲音淩厲,“實話和你說,被困國都的先皇已經駕崩,國都內諸皇子正在爭位,大皇子殺了三皇子,七皇子又殺了大皇子,聽說四五兩位皇子結成同盟,正和二皇子六皇子爭奪,皇城裏一日三驚,軍隊無所適從,皇位每天都有人坐上去,第二天就滾下來……國公,你是明白人,應該清楚,這樣的內憂外患情形下,那些皇子,誰的皇位都坐不穩,再這樣下去,城破指日可待!”

“哦?”納蘭述微笑,“不是說全國起事,討伐逆賊麼?我看皇城裏諸位皇子大可不必操心,等義軍來解救便好。”

“義軍在京城百裏之外停住,不曾再進一步!”

“哎呀,怎麼會這樣?”納蘭述瞪大眼睛,無比驚訝,“為什麼呢?”

女皇險些一口血噴出來。

為什麼?你不知道為什麼?

成王妃關前**,激怒百姓,天語遺民趁機煽動民憤,義軍起事,遍及全國,但這些人,並不是為捍衛堯皇室而起義的!

他們停軍百裏之外,由得華昌王拚死攻打京城,是為了等你!

為了和你兩軍彙合,將華昌王包了餃子!

什麼堯國皇位爭奪,陛下駕崩,皇子大亂,沒人去管——在義軍眼裏,那個皇位,是你納蘭述的!

現在你來裝無辜?

“國公想必知道為什麼。”女皇冷冷道,“不過朕奉勸國公一句,有些事不可一廂情願,皇朝正統,也不是那些亂民擁戴便可以竊奪,義軍答應有什麼用?皇朝不答應,群臣不答應,沒有他們的答應,誰也坐不穩皇位!”

“是啊。”納蘭述深有同感地點頭,“誰答應都沒用的。拳頭硬,才有用!”

女皇臉色一白。

她也沒想到,納蘭述竟然當麵,就這麼**裸地威脅。

激憤之下不禁口不擇言。

“國公打得好主意!但國公真的以為自己憑借那一半堯國皇族血統,便可以穩坐這皇位?”她冷笑一聲,“天知道那一半血統,經不經得起推敲!”

“啪!”

女皇坐前小幾,忽然粉碎!

女皇“啊”地一聲驚呼,身子向後一仰,隨即咽喉一緊,氣息一窒,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納蘭述扼住了她的咽喉!

他人在榻上,相距女皇還有三尺距離,竟然遙遙伸手,淩空扼住了她的要害!

女皇被扼得身子極度後仰,想要掙紮著扶住身後什麼東西,雙臂卻在身後懸空地抓撓著,而麵前被納蘭述一掌拍碎的小幾,此刻木屑紛紛碎落在她膝上,所有木屑都沒有完整的,全部碎成齏粉!

女皇驚恐地瞪大眼睛——這一掌要是拍在她的心口,她也必成齏粉。

她看向納蘭述的眼神,猶如見了鬼一般的恐懼,她從未見過有人隔空,便可以致人死地!

然而對上納蘭述的眼神,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殺氣。

濃重的殺氣。

那雙光豔而又沉凝的眸子,此刻紅光微閃,滿滿都是如山威壓的殺意。

納蘭述一言不發,咽喉上的手指,還在收緊,一點一點,壓迫著女皇的呼吸和生機。

女皇惶急之下拚命抓撓,哐當一下推翻身側的錦墩。

帳篷外立即有了聲音,是她麾下的大將,在急急問:“裏麵出了什麼事?”

女皇剛剛心中一喜,就聽見帳篷外的士兵冷冷道,“大帥主帳,任何人不得擅入!”

“可是裏麵有……”

“那又怎樣?”

一陣沉默。

女皇的心沉了下去。

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犯了如何輕率的錯誤。

此刻她才知道,龍有逆鱗,不可觸碰。再溫和隨意,那都是表象,一旦勃然爆發,後果誰也承擔不起。

看帳內納蘭述眼神,聽帳外士兵態度,冀北聯軍和納蘭述,是絕對敢將自己以及堯國此來所有性命,都留在這裏的!

她懊悔絕望之下,不敢再掙紮,卻哀哀望定納蘭述,眼神裏露出哀求乞憐之色。

納蘭述並沒有看她,他的手指依舊如鋼鐵一般緊,眼神裏的怒氣卻已經漸漸淡去,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隨即他嘲諷地看了女皇一眼,手一鬆。

女皇委頓在地,拚命咳嗽,手指顫顫摸上自己咽喉,深深一條溝。

“不要挑戰我的耐性。”納蘭述聲音溫和,聽來甚至有幾分陰柔,“否則不管你是誰,我都敢拿你去喂狼。”

女皇伏在地上,眼底漸漸微濕,神情屈辱,卻又帶著淡淡迷惑。

她那句話其實也沒有太多惡意,畢竟鎮國公主在傳說裏,並不是老皇的親生女兒,這傳言堯國貴族都知道,但養女也沒什麼要緊,她也沒想到,納蘭述竟然反應這麼大。

“好了,很對不住,驚嚇到陛下了。”納蘭述神情已經恢複,竟然還微笑向她道了歉,衣袖一拂,重新拖了一張小幾過來,“陛下請安坐吧。”

他越是微笑溫和,女皇便越是渾身發冷,勉強支撐著坐起身,好半天呆呆地沒說話。

納蘭述也不說話,兩人陷入尷尬的沉默,女皇是在下著決心,納蘭述卻神情很遠,像在思索著什麼舊事。

好半晌之後,女皇才開了口,這回聲音卻一改先前的淩厲,低而委屈,充滿女子的嬌柔和怯弱,“盛國公,你就是這樣對待女人的麼……”

納蘭述怔了怔,笑道:“我以為陛下首先應該是陛下。”

“我算什麼陛下。”女皇幽幽歎了口氣,突然口風一改,“先皇駕崩,我在外地,接到冒死出城的大總管帶來的遺詔,立我為皇,可是我當時身側就三百護衛,緊跟著便接連受到華昌王和我眾位哥哥派來的刺客追殺,天下之大,無處可去,被一路追出國境,好容易投奔到你這裏,三百護衛隻剩三十,若不是我拿將來的護主從龍之功來誘惑他們,連這三十護衛,都要棄我而去……盛國公,確實,我一介女子,無所依仗,由得你搓圓揉扁,可是,你這樣不覺得欺心麼?”

帳篷內靜了靜,半晌納蘭述抬起眼睛,“陛下是在責我無情麼?”

“我不敢責你。”女皇苦澀一笑,“我也知道,我沒有什麼和你談判的本錢,你納蘭述身負血海深仇,要的也是這堯國天下,自然不可能願意讓給我,但我還是堅持我先前的說法,皇權正統,不可抹殺,咱們堯國一向最重皇位的正統傳承,以你二分之一血脈,想要坐穩這皇位,短期之內很難。而你要得堯國,是要將來以此為依靠,向你的仇人複仇,可是你如果得一個內亂不休,群臣離心的堯國,你的精力,將要花費很多在朝政穩定之上,你的複仇大業,必將被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