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豹紋之惑(1 / 3)

“咬咬喜得一女?”景仁宮內君珂歡喜地站起身,“真的?”

大殿之下,跪著的陷陣營一位參將,滿麵歡欣地道,“是,小姐七日前誕下一位千金,特命小人千裏驅馳,將喜訊報於堯國皇帝皇後陛下。”

“咬咬可真是有福,她說這一胎想要女兒的。”君珂微笑,轉頭對一旁神色也十分愉悅的納蘭述道,“兩女一子,這下可得樂死她了。”

納蘭述微笑頷首,卻對殿下那參將道,“將軍遠來辛苦,從鄂城到勝堯城,千裏之遙,七日便趕到了。”

那參將心中一凜,連忙道:“不敢欺瞞陛下,小姐是在天南州附近烏楊莊生產的,天南常倩憐作亂,小姐不顧即將臨盆,親赴戰場,鏟除奸邪後,引動胎氣,就地生產。因為小人是鄂西大營的駐軍將領,離堯國最近,所以小姐飛鴿傳書,命小人就地趕來報喜,所以來得快了些。”

納蘭述微笑點頭,慢慢喝茶,“如此,甚好。”便不再說話。

那參將伏低身子,好半晌才將砰砰亂跳的心按捺下來,驚疑不定地悄悄看了納蘭述一眼——堯國皇帝,果然精明得可怕!

這報喜時刻,歡欣之下,猶能注意到時日的不對,看似輕描淡寫一句話,可萬一答錯,隻怕就露了馬腳。

這參將是陷陣營裏,最為精明靈活的一位,此次被推選出來向堯國帝後報訊,就是因為他縝密機巧,不至於在帝前露餡。

烏楊莊柳咬咬母女被擄,在場隻有陷陣營將士在,陷陣營是柳咬咬私軍,向來隻對她一人忠誠,可不管什麼堯國帝後,也不管天下大局,當即決定按照沈夢沉留書要求,誑來堯國皇後。為了防止柳杏林經受不住良心拷問露陷,陷陣營幹脆連他也看守了起來,隨即派人出西鄂向堯國帝後報喜。

這參將心中凜然,神色更加恭謹,君珂一心關切柳咬咬,並沒有注意納蘭述的機鋒,皺眉道:“咬咬快要臨盆還上戰場,膽子也太大,不過烏楊莊一戰定叛亂,連我們派去的大軍都沒用得上,咬咬也實在了得。如今她們母女可平安?”

那參將猶豫了一下,原本按照原計劃,他此時就會對堯國帝後提起柳咬咬產後失調,向皇後求助,誑騙她前往西鄂,然而經過剛才納蘭述那一問,這參將心生警惕,不敢再在納蘭述麵前玩花招,想了想道:“承蒙皇後動問,小姐……母女平安。”

他語氣有些猶疑,君珂這回聽出來了,眼神一凝,那參將仰頭看著她,在納蘭述看不到的角度,微微對她動了動手指。

君珂心中一驚,臉上卻沒露出端倪,凝視他一刻,笑道:“將軍遠來辛苦,請暫去驛館休息,稍後陛下和我都會有禮物托你轉交柳夫人。”

參將告退,納蘭述忽然道:“聽聞西鄂天南事變中,曾經出現一個毒人,所經之處,無人能擋,可有此事?”

那參將停住,畢恭畢敬地道:“是,陛下明鑒,這毒人還曾在烏楊之戰中出現,隻是不知為何,中途便即離去,否則烏楊之戰隻怕還有變數。”

這人語氣坦誠,神色從容,納蘭述點了點頭,示意他下去,人一走,君珂便道:“這人有什麼不對麼?”

“沒什麼。”納蘭述似在深思,半晌道,“隻是他來得終究太快,讓我心裏有點不安。”

“從天南到堯國,確實要近些,你也不要太多疑了。”君珂一笑,起身推窗,窗下藥爐煙氣嫋嫋,正到時辰。

君珂再忙,納蘭述的藥她都堅持親手調理,從不假手他人。並且每一盞藥都會自己先喝一口,親嚐溫度。

“最近的藥總覺得比前陣子更澀些。”君珂嚐了一口,眉頭微微皺起,“但是也沒什麼不對,你有什麼比較特別的感覺嗎?”

一旁的韓巧,忽然低下頭摳指甲。

“你這舌頭倒刁得奇怪。”納蘭述挑眉,“我怎麼喝不出來?”

寬容厚道的君同學想了想,也覺得大概是自己最近口味有點改變,影響了味覺,便將這問題拋開一邊,起身道:“你喝了藥先睡會,我去禦書房見見人,派往西鄂的天語營,應該可以撤回來了。”

“也不必那麼急,”納蘭述似乎有點漫不經心,喝完藥,從金絲琺琅盒子裏拈過一枚甜酸梅,喂到君珂口中,“喜歡嗎?”

君珂臉皺成了一團布,勉強咬著梅子道:“你知道我不喜歡酸甜的……”

“哦……”納蘭述聲音拖得長長,似乎隱約有幾分失望,隨即笑道,“對不住,忘了。”

君珂瞟瞟納蘭述,覺得皇帝陛下最近真是各種奇怪,她心裏有事,也不想多纏磨,起身道:“吃了藥睡會,我先過去。”

納蘭述含笑撫了撫她的臉,看她的身影消失在殿門處,臉色慢慢沉下來。

韓巧的腦袋垂得更低。

“你說半月必然見效。”好半晌納蘭述才陰惻惻地道,“這都多少天了,嗯?”

可憐的韓巧抽抽鼻子——遇主不淑就是這個樣子的,堂堂太醫院正,偏得幹些下藥促孕之類的偷偷摸摸活計,那無良主子把懷孕看得好像吃大白菜一樣,還整天算著日子,天天問“怎樣了?差不多了?該成了吧?”,他都快瘋了。

可憐他製出來的用來解柳杏林避孕藥的藥丸,味道太過濃重,沒法下在君珂任何飲食裏,最後還是納蘭述出了餿主意,把藥丸下在了他自己的藥中,君珂別的不喝,他的藥每天必定親嚐,韓巧便在她親嚐之前下藥,慢慢地解君珂體內的禁製。

至於君珂的藥丸放入納蘭述的藥中是否會有些影響,納蘭述才無所謂——他又不怕懷孕。

韓巧愁得眉毛都快白了——君珂不喜歡所謂的請脈,他也不能確定自己能不能解開柳杏林給君珂下的藥方,這偌大一個主子整天臨門逼問著,日子難熬啊……

“陛下,這事急不得……”韓巧期期艾艾地抹汗,“這個……就算皇後那個……避不成……也還得等機緣……女人的身體是一方麵,男人的精血也是一方麵嘛……”

“你是在暗示朕不行嗎?”陰惻惻的語聲。

“啊沒有!沒有沒有!陛下雄風萬丈龍精虎猛金槍不倒虎躍龍騰……”

“滾!”

……

那邊君珂一出殿門,忽然抽了抽鼻子,隨即歡呼一聲,沒去禦書房,先奔去了自己七寶殿的小廚房,廚房裏紅硯正蒙住口鼻,對著一鍋熱氣騰騰的沸油抹汗,君珂撲過去,眼疾手快撈出一塊微黑發黃的東西就吃,驚得紅硯連叫“主子小心,熱油燙手!”急急撈出一碟子來,還沒來得及用竹簽串上,君珂已經四五塊下肚,滿足地摸摸肚子,眯起眼睛,哈出一口長氣,“好香!”

紅硯目瞪口呆地瞧著她,君珂心滿意足地附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又從碟子裏拿了一串臭豆腐,毫無形象地邊走邊啃,去禦書房處理國事,留下紅硯一邊捂著鼻子一邊炸臭豆腐幹一邊咕噥,“主子真是口味越來越奇怪了,這麼難聞難吃的東西,真難為她想得出來,還吃得這麼香……”

到了晚間的時候,某人某些夜間活動越發積極肯幹,君珂君同學差點沒討饒,好容易雨收雲歇告一段落,某人猶自孜孜不倦,欲待再戰三百合,君珂忍無可忍,一掌拍上了某狼的睡穴。

“這是怎麼著呢?”逃出來的君珂拖著酸痛的身子縮在燈下,想著皇帝陛下眼下的青黑眼圈,不勝憂愁地撐額,“飽暖思淫欲,納蘭最近是不是過於飽暖了?狼都比他含蓄……”

她嘰嘰咕咕,聽著門外的動靜,不敢再回內殿,好一陣子有人敲門,低聲傳報之後,紅硯閃了進來。

“問過那陷陣營參將了?怎樣?”

“確實有事,還不小。”紅硯皺著眉頭,“那參將一見我就跪了,眼淚嘩嘩地,說柳夫人母女危殆!求皇後務必相救。”

“怎麼?”君珂一驚坐直,“殿上不是說沒事?怎麼殿上不說,卻要私下裏說?”

“他說殿上難以開口,實在也猶豫不知該不該開口。”紅硯道,“他說這是非分之請,自己都覺得並無可能,隻是想著小姐可憐,無論如何都想試試,見我去了,才知道皇後心意,大膽求懇,萬望皇後救他主子母女一救。”

“到底怎麼了?”君珂神色凝重。

“柳夫人生產並無不順,但是後來那個毒人過來,她們母女都中了毒……”

“杏林當今國手,他也沒有辦法?”君珂眉一挑。

“他說那毒人就好像是天下萬毒總彙,周身是毒,連呼吸都是劇毒,毒性已經滲入全身,相互交融,早已形成一種誰也沒有見過的奇毒,柳先生也束手無策,藥方是開出來了,但裏麵有幾樣東西,便是西鄂皇宮也沒有。”

“哪些?”

“赤膽花、翠葉寶蘭、千年龍舌藤……”紅硯扳著手指數。

“翠葉寶蘭是堯國南地所產,堯國就有;龍舌藤百年常見,千年萬中無一,我以前常出入大燕皇宮時,曾聽說皇宮內藏有一棵。”君珂沉吟,“赤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