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隻有一盞不大的銅燈，堪堪能照亮李斯身前的銅案。看著銅案前單膝跪地的荊雲，李斯眼中懾人的精光霎那間有了些許猶豫。
李斯很清楚，今天一旦荊雲走出自己這間書房，就代表著他徹底的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不斷上升的高位，不斷膨脹的權力，讓李斯深深的感受到了當初他的老恩主呂不韋所麵臨的選擇。同時也更能體會呂不韋當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心境。
權力，更大的權力，從來都是最能讓人欲罷不能的物事。
“你，去吧！”
良久，李斯終於緩緩合上眼瞼，疲憊的道。
一直靜靜的一動不動的單膝跪地的荊雲，聽到李斯的話語，雄壯的身軀不由一震，隨即默默的對李斯躬身一禮，閃身而出。
在如今的大秦一朝中，如果說對李斯了解和所知最多的，當屬荊雲莫屬。
自從十年前，他跟一幹手下被李斯從刑場上救下，就一直跟隨在李斯身邊專門替李斯行走於黑暗之中。十年來，手下的一幹遊俠盜匪盡皆都成家立業，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也隻有荊雲直到如今還是孤單一人。
不是他不想找個女人成家，隻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很清楚自己的雙手沾滿了多少血腥，也很清楚自己僅僅隻是李斯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所以，他不敢成家。
但是，荊雲對李斯的忠心卻是毋庸置疑的。因為李斯救下的不僅有他，還有他的兩個妹妹。雖然如今這兩個妹妹都不知道他還活在這世上。
荊雲很清楚李斯今天做的這個決定的意義。
隨著荊雲無聲無息的退下，書房中再次剩下李斯一個人。李斯睜開眼睛瞟了一眼看看已經被無聲合上的書房大門，開口道：“皇後還在甘泉宮中未歸鹹陽？”
自書房的角落中閃出一個全身蒙在黑色鬥篷中的人影，對著李斯躬身一禮道：“皇後娘娘如今確實還在甘泉宮中未歸鹹陽。”
“你說陛下並未同嫉兒同房之事探查的如何了？”李斯聽到黑影的話，皺皺眉頭問道。
“回丞相大人，甲字十號自宗室記錄陛下房事的官吏中已經確認。新婚夜陛下自皇後新房中拂袖離去之後到了同那趙高不知道去了何處，當夜並未歸來。”
“此後陛下就沒同嫉兒獨處過？”李斯眉頭皺的更深，問道。
“此後始皇帝歸天，陛下登基，直到陛下東巡前，平日整日流連於阿房宮中，夜宿麗妃寢宮中都甚少。而皇後娘娘似乎對陛下也無甚好感，所以……”黑影剩下的話並沒有說，但是意思已經很明白。畢竟李嫉如今不僅是皇後，還是他的主人李斯最為寵愛的女兒。當著李斯的麵說李嫉的房事，顯然不合適。
“著人今夜嚴密觀察鹹陽宮，尤其是麗妃寢宮。有事直接稟報於老夫。”李斯已經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淡淡的下令道。
“喏！”黑影對李斯躬身一禮，隨即再次隱入角落。
李斯的臉色異常難看。雖然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女兒同皇帝的關係很淡，甚至是很差，但是沒有想到兩人新婚到如今已經近兩年，竟然還沒有同皇帝同過房。
原本他以為是皇帝縱欲過度身體不行，所以李嫉到如今都沒有懷上子嗣。隻是沒有想到兩人根本沒有有過房事，李嫉到如今還是完璧之身，這讓李斯怎麼能不驚怒交加。
如果李嫉不能最先懷上皇帝的血脈，誕下子嗣。自己這次已經冒天下之大不韙，做了大逆不道之事。難道後麵還要發展到去限製皇帝跟哪個女人上床不成？自己也沒有那個能力呀。
更何況，此次皇帝北上，又帶回來了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如果自己的女兒再不能同陛下改善關係，難道自己還要繼續如今日一般之事不成？
自從李嫉進宮，除了李嫉回府探望他，李斯基本上很少去關注李嫉的境況。實在是因為始皇帝歸天有太多的權力需要分配和掌握，李斯此刻後悔也沒有辦法。
想到這裏，李斯再也坐不住:“來人，備車，老夫要去覲見皇後娘娘。”
“喏！”
……
鹹陽宮，麗妃寢宮。
大開的寢宮門窗不時有涼風習習吹來，風中巨大的青銅油燈燈線搖晃不時綻出幾聲脆響，粉色的窗紗以及粉色的床帳隨風搖晃。
不知何時，緊緊貼著麗妃依然平坦的小腹邊上說要聽聽孩子聲音的胡亥已經沉沉睡去。
回返鹹陽的一路，自成武起，胡亥就沒有好好睡過。而從二十三號到鹹陽，早上天不亮就出灞上大營趕到梁山參加祭天大典，再被雨淋，更是沒有絲毫休息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