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起身並沒有說話,而是輕輕擊起了手掌。隨著胡亥的擊掌之聲,一長溜身著宮廷盛裝的女子從大殿一角魚貫而入,上了阿房宮大殿上首下方左側的一處搭建起來的高台。
那搭建起來的高台上,放著錯落有致的二十餘個錦凳,還有銅案。
這些身著宮廷盛裝的女子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兩件樂器,有瑟,有箏,有鼓等等等等;隨著這些拿著樂器的女子上了高台,四個身強力壯的禦林軍兵卒抬著一架掛滿各色小巧而精致的青銅編鍾也上了高台,然後這四名禦林軍兵卒放下編鍾對著胡亥躬身抱拳一禮退了下去。
等到編鍾到位,那些抱著樂器的盛裝女子紛紛落座,然後放上自己的樂器,安靜的坐在錦凳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站在最前方的一個盤著高高發髻的紅衣宮裝女子,懷中抱著秦箏對著胡亥微微躬身一禮,然後將手中的秦箏放在身前的銅案上。
所有的過程中,這些女子沒有一個人說話。
但是所有人都看的出來,這些女子都不是宮中的侍候皇帝的宮女,因為宮女都是有統一著裝的,卻不能穿顏色和布料如此鮮豔華麗的宮袍的。
最為重要的是,這些女子似乎不是鹹陽宮的樂師。
因為這出現在高台上的二十四位女子,每個人都是人間絕色,更兼之氣質上盡皆高貴無比,而且大多都是盤起了發髻,這樣的婦人,顯然不可能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子,顯然都是有過良好家教已經成為人婦的婦人。
隻是,婦人又怎麼可能成為皇家樂師呢?
婦人,是不可能成為鹹陽宮內侍奉皇帝的樂師的。不僅是為了那些女子著想,更為重要的是為了皇帝的聲名做想。
試想一下,宮廷樂師是距離皇帝最近的一群人。她們經常要出入宮廷,必須是身家清白的完璧女子。這也是為了方便皇帝可以隨時臨幸做準備。
畢竟如果是成家的女子,被皇帝臨幸了,不僅會影響到皇帝聲名,更為重要的是會破了那女子的綱常,萬一導致皇室血脈外流怎麼辦?
有座位就在那高台附近的人已經發現,這些女子雖然說都是麵無表情,而且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更是從出場到如今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是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的卻是屈辱和不甘之色,甚至隱晦的看向高台上矗立的皇帝陛下時還有幾分的恨意。
恨意?
沒錯,就是恨意!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從這些女子出現的時候開始,原本滿臉笑意的坐在大殿中距離胡亥位置最近的蒙恬、蒙毅、李由、馮去疾、馮劫等一幹老臣,臉上已經盡皆都變了顏色。看向胡亥的眼神也都變了。帶著些許疑惑以及失望。
就好像,他們認識這些女子似得!
坐在群臣最前端的蒙恬甚至有好幾次都要起身說著什麼,卻被他身旁的蒙毅給死死拉住,最終隻是頹然的坐在原地,頭卻是微微垂了下來,臉上再無絲毫先前那般的狂熱和高興之色。
沒錯,大廳內的其餘人不認識這些穿著盛裝拿著樂器的女子,但是蒙恬、馮去疾、尉繚等一幹老臣卻都是認得這些女子的。
這些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阿房宮內先前被胡亥豢養後麵又放出來讓她們自己動手養活自己的一幹大秦從滅亡的六國中俘獲的六國王妃公主們。
這二十四人中,最前麵那六個風情萬種的婦人,正是先前胡亥曾經見過的六國王後。
至於那個同胡亥躬身行禮的,正是原楚國皇後昭璱!
其實大廳中不僅蒙恬等人認出來了六國王後的身份,馬興、召平、杜赫等一幹歸附大秦的原六國舊臣在這個時候也已經認出了昭璱等人的身份。要知道,她們六人可都是原本六國的王後,作為原屬六國的大臣或者大將又怎麼可能會不認識自己國家的王後呢。
在認出昭璱等人身份的瞬間,馬興等人的臉上盡皆浮現出難以言喻的羞怒之色。但是看著高台之上那個身軀修長的年輕皇帝,馬興等人最終隻是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拳頭,將頭深深的埋了下去。
不過在馬興等人的羞怒之後背後,更深的卻是恐懼!
深深的恐懼在侵蝕著他們的內心。
本來,他們這些人對來鹹陽奏事覲見就心中忐忑不已,而且從他們來到鹹陽直到現在,胡亥也根本沒有召見過他們。似乎根本就忘記了還有他們這些人存在一般。
再加上在大朝會上,馮去疾來的那一出,讓馬興、召平等人更是如驚弓之鳥。
他們已經看出來了,如果皇帝真的下定決心要收回賜予給各個勳貴世家的封地,那麼最先倒黴的一定是他們這些被皇帝召來的歸附大秦的原屬六國舊臣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