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宋高宗紹興二十四年春,荊南一戶宋姓人家。宅院裏好個熱鬧,卻一處是披紅掛綠待兒來把它話一段連理佳話,一處索然瀟灑管它明日霜天雪花。
迷也不迷,透也不透,這其中自然有因果在。
宋氏嫡女隻恨她生來不是福壽命,來,害了母親,去,去得這般人形消損!
既是此命,又何苦來一遭啊?叫她平白厭倦了大好山河,恨透了人情冷暖,啊?
嫡母自她出生就血崩離世,爹爹轉年娶了繼母,妹妹更是不到一年延下的。那時候還很小,宋稚兒懵懂地知道,爹爹待自己不親不薄。但是怎麼地,她始終是個嫡長女,繼母沒有兒子照樣壓不下她一頭。
容她想想,是什麼時候,端起那嫡長女的架子,與繼母鬥得天翻地覆?是七歲?八歲?或是繼妹替了她的婚事的時候?
是了,就是婚事,那誰家的公子來著,他的書信還在妝台上壓著呐。
閨中的少女,她曾冒著世俗眼光回他書信,他也曾聲稱喜愛她的小意溫柔,卻到頭來,全是夢幻泡影,皆不可信。
宋稚兒思及怨處,少不得又吐了一口血,當真是哽在喉嚨裏,要上上不得,要下下不去,她知道她就要死了。
“咳咳咳咳咳……”
“大姑娘,嗚嗚嗚!”紅豆眼淚模糊,生怕她的姑娘一個不好,輕柔又輕柔地,小手不停撫順宋稚兒的胸口。
“紅豆,咳咳……別忙了,這具破身子遲早是要走的,那……櫃子下有些首飾銀錢。”宋稚兒扯著生痛的嗓子叮囑,麵對多年主仆,生離死別,眼淚也流下來,“走吧,出府去,尋個好人家。”
“不走,紅豆不走,要陪著大姑娘。”紅豆哭著搖頭,她還小呢,就跟著姑娘了,這府裏除了她紅豆不會再有人看顧姑娘,說句不吉利的,要是她走了,姑娘連個人收屍都沒有!
“傻紅豆,守著我是不成的。至少,等我死了你要看顧好自己,別讓人捉住了。”順了口氣,宋稚兒覺得自己好受了些許,精神也回了些。
她自然知道趕不走紅豆,而她又何嚐不是害怕臨死淒涼,死了也沒有人哭一聲喪。
“嗚嗚嗚嗚……”看見宋稚兒回光返照的跡象,紅豆嗚咽著點頭,“大姑娘,您一定要走好,下輩子,千萬投個好胎,別讓人再辜負您欺辱您!紅豆,一輩子都會記得您的好,啊,嗚嗚嗚。”
說到清明每年給您上柱香,紅豆哇地哭了,哭得就像外院的震天喇叭聲,賀喜聲,一聲天一聲地,一聲高堂一聲夫妻。
宋稚兒想啊,禮成了好,你們都得好好兒的,讓我黃泉路上還有個念想……
油盡燈枯了,緩緩閉上眼睛,真是不曾想,繼母繼妹鬥了十年沒有鬥誇她,倒是她的這身破皮囊,害人害己,終歸是要入土了。
……
公元2013年3月31日,某都,錦瑟公寓。
房間整理得很幹淨,就像剛剛打掃過似的,可是卻被主人清理得太過分,以至於房子顯得冷清寂靜,外加一股子死氣繚繞。
如果這時候有人進來,恐怕一定會被嚇瘋掉,因為客廳的地板上流了一灘血,還躺著一個不知道死沒死透的女人。
她身材苗條,五官清麗,年紀不超過二十五,還很年輕,但是她自殺了,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
也許很多人都知道,割脈自殺的話,如果沒有很深地割到大動脈,那是不會死的,前提是及時搶救,外加這個人不要求生意思全無,不然那也是白搭。
宋稚兒感到有意識的時候,她被束縛在一個不能動的地方,隻有五感能使用,並且可以開口說話。
“你是什麼人?”陌生的女子聲音虛弱地說,莫稚梗在彌留之際,還能知道宋稚兒的到來,卻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她們好像同在一體似的,莫稚能感受到宋稚兒的疲累。
“敢問姑娘,這裏……是什麼地方?”宋稚兒懷疑自己到了地獄,與她說話的則是鬼差,可那是個姑娘的聲音,她也就糊塗了。
“是我的身體,也許以後就是你的了……”莫稚喃喃道,也好,她不希望莫稚就此在世界上消失,留下一個全新的莫稚也好。
“姑娘,你說什麼?我不懂……”宋稚兒感到五感越來越鮮明,有種要破繭而出的感覺。
“我把我的記憶給你……”莫稚說,隨後聲音哀傷地囑咐,“別學我,千萬別愛上不該愛的人,千萬別愛比你冷情的人,千萬別為了愛情拋棄一切,最後,千萬要保住自己,不能失去自己!”
一道白光,刺激了宋稚兒的眼皮,她馬上呼吸急促地睜開了眼,腦海裏植入大量的信息,長長短短的,快樂悲傷的,從小時到成人,她明白,這通通是剛才那位姑娘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