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風雨前夕(1 / 2)

時值掌燈時分。蘭月出從周媽媽手裏接過火折子,就著琺琅高足園盤燭台點亮了燭火,又小心籠上白紗籠燈罩,方朝盤膝坐於紫檀長榻上的白夫人微笑道:“有了這白紗籠罩,母親就不怕那燭火映得眼睛發疼了。”

白夫人輕輕地頷首。周媽媽在旁笑道:“二姑娘這心細如塵,又是個手巧的,不過聽奴才提了一句太太常在燈下看賬冊,眼睛生疼腦仁發沉的,就連夜做了這白紗籠送過來,真真是個孝順又貼心的人兒。”

白夫人看向蘭月出的目光悄無聲息地露著一份憐愛,口上隻淡然道:“月出這些年來在正院裏幫我打點這府裏的大小事宜,難為她年紀輕輕就事事周全的。”

蘭月出雖為庶出之女,但自出生以來便蒙大太太白夫人垂憐,自繈褓之時便將養在了正院裏,一應用度照應全數按著嫡出的來,白夫人的娘家是京城太傅白府,詩禮大家出身,規矩禮數甚為講究,蘭月出在嫡母的悉心教導培養之下自有一股儀靜嫻雅的氣度,絲毫沒有半點庶出的卑微畏縮。

她含著一縷感恩的笑意:“母親待月出如己出,是月出的福氣。”

白夫人垂下眼簾掩住了目內的意緒,一邊將手中的信箋遞給蘭月出,道:“這是你表姐如南托人送來的信,你且瞧瞧。”

蘭月出展信細讀,良久,方抬頭看向嫡母道:“表姐行事向來謹慎,她如今來信向母親求助此事,想必已是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隻是,若母親答應相助,不知可會帶累外公與柯府結怨?”

白夫人緩聲道:“當日你姨娘曾來問我,該不該把如南許配給京城柯府的三爺。我知那昕三爺是苗夫人所出,苗夫人卻是個妾室扶正的,昕三爺正是苗氏為妾時所生,雖說現下也稱得上是個嫡子沒錯,可畢竟在生母的出身上便生生矮了一頭,如南嫁到這樣的人家,日後也是福禍難料之事。我話是這麼勸你姨娘了,隻不知後來何緣故還是把如南嫁到了柯家。”

蘭月出想起了什麼,道:“我記得母親在一年前提起過,說那柯家的苗夫人病歿了,表姐夫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想必表姐的日子也不會好過,還真應了當日您的擔心。當日咱們都隻以為是表姐夫的出身所累,可看表姐這信中所述,背後原來竟有這樣的內情?”

白夫人歎了一口氣,撫著袖子上精繡的蓮花細紋道:“那苗氏能讓柯大老爺將她扶正,想必也不會是個簡單人物,背後有內情也並不稀奇。隻是那昕三爺認定是他大哥安大爺害死苗氏,又在府中強壓著他一頭將他投閑置散,如今想要看準時機翻身,我看這事並不易辦到。”她頓一頓,看向蘭月出,“依你看,你表姐這信該如何回應才好?”

蘭月出心知嫡母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便道:“表姐在信中請求母親出麵讓外公在官場上製衡安大爺,月出雖不知官場之事,但也隱約覺著此事若有不慎,恐怕會後患無窮。可表姐此番來信相求,母親若是直言回絕,亦怕失了親戚間的和氣。”她想一想,續道,“依我看,此次母親不宜當即答應,也不宜當即回絕,不妨先晾一晾,靜觀後變。”

白夫人輕輕一笑,拍了一拍她的手背,和聲道:“當真不愧是我一手教養出來的丫頭。這一次的事,也隻能是交給你去做,我才能放心了。”

蘭月出聞言忙道:“母親有用得著月出的地方,隻管吩咐便是。”

白夫人眼內的愧意轉瞬即逝,隻拉過她的手,道:“你說的是,你表姐所求的我不能回絕,可也不能馬上答應,我是要靜觀,看清他們柯家的形勢才能決定這個忙值不值得幫。所以,我想讓你和你三弟成業一塊兒到京城柯府去一趟,看望看望你表姐,你們姐妹倆算是聚聚首,也幫我捎個問候過去。”

蘭月出馬上明白了過來,嫡母此舉的用意便是讓自己到柯府去一探內裏究竟,遂連連點頭道:“女兒曉得了,母親放心。”

白夫人眼光掠過外堂,看到隨侍月出前來的丫環是碧蕊,便道:“憶山今夜沒隨你來?”也不待月出回應,徑自又道,“如今伺候你的這些丫頭裏麵,我瞧著憶山倒是個知分寸的,你到柯府去,有她在旁伺候著我也安心些。”

蘭月出心裏有點不太舒服,麵上隻不動聲色,依舊點頭答應道:“是,女兒這次就帶憶山到京城去。”

接著母女二人又說了會家常話,蘭月出伺候嫡母喝了安神的補湯後,方才離去。

返回至琉雲苑中,執事的鄭媽媽便迎上前來道:“姑娘,晌午丟的赤金鑲翡翠手鐲找著了,竟是菱兒那蹄子沒見過好的,私藏了起來,才剛春兒在她床鋪底下搜了出來。”

蘭月出先沒有作聲,隻一逕兒走進內室,屋裏丫環嬤嬤們殷勤地張羅熱水、伺候茶點,跟前人雖多,行事卻均是有條不紊,一絲不亂。

她轉入了八仙彩繡屏風後,不消言聲吩咐,憶山便跟隨進來伺候她換上家常的紫綃翠紋裙。她眼風往憶山臉龐上一飄,淡淡道:“菱兒現下人在哪兒?”

侍立在屏風外的鄭媽媽忙不迭回應道:“那小蹄子關在了後院裏,有春兒她們看著呢。明兒便讓她老子娘來領了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