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忍辱(1 / 2)

隻聽一聲低悶的裂帛聲響,柯弘安冷不丁地將柯弘昕的外裳撕了開來,來勢之狠,下手之猛,那樣的毫不留情,讓人猝不及防。

戚如南止不住驚呼出聲,柯弘昕整個兒有一刻的慌亂,麵上再無以保持一貫的溫文平和,片刻的錯愕過後,他方反應過來,忙一把推開兄長的手,往後退了一步。然而已經太遲,他內裏所穿著的一套純白素麻的衣裳無以遮掩地呈現在了眾人的眼前,如是對他謊言的莫大諷刺,那樣的一覽無遺。

眾人霎時臉色各異,麵麵相覷起來。

柯弘安冷冷道:“你隻當能瞞過所有人,卻不知道隻是自欺欺人。”

容迎初似是好一會才平複下驚異,撫著胸口道:“三弟若真是全不知情,又如何會暗裏身穿孝服?這衝撞了晨兒事小,隻是……隻是三弟向來所言的難道都是違心之言麼?”一麵說著,一麵忙命亦綠和奶娘徐四娘子把晨哥兒帶到內堂去。

柯弘昕被兄長當著所有人的麵撕下外裳,心下早已是又羞又怒,他極力咬牙苦忍著胸中的一口氣,目光不免帶上了幾分怨懟之意。戚如南來到夫君身邊,一時亦難平羞憤,隻是有怒不敢發,愈覺難過,雙目止不住滲出了淚水來。

憶山在旁親眼目睹表姐和表姐夫的受辱,卻知此時出言相助也是徒勞無功,一時也未示意蘭月出出手。倒是蘭成業忍不住道:“今日畢竟是晨哥兒的生辰大喜,表姐夫他們縱有不是,但為免誤了晨哥兒賀喜的良辰,不如還是先讓表姐夫他們回去,容後再議此事是非?”

容迎初笑向蘭成業道:“成業弟弟自然是不忍見自家姐姐受責,都是一家人,原也是不該深究,但此事關係重大,若如今不能得一個明白,恐怕也難安人心。”她看向柯弘昕夫婦的目光愈加淩厲,“此事能不能就此過去,就隻看三弟了。”

柯弘昕平一平氣,啞聲道:“我不會忘記,我怎麼可能忘記……今日是個什麼日子?”

戚如南不意丈夫竟會說出心底話,忙一把拉住他,“相公……”

柯弘昕卻甩開了她的手,轉向柯老太太,“撲通”一聲跪下,道:“祖母,孫兒謹記今日是什麼日子,孫兒也知道這個日子不會再有人提起,可是……她是我娘,她縱有萬般不是,終究仍是我的親娘!”

柯老太太搖頭歎道:“不像話,不像話!昕兒你行事一向守規矩,即便你心裏忘不了這個人,也不該在這個時候鬧出這些亂子來!你私下命她的舊仆去為她燒紙,這倒也罷了,你隻瞧瞧你這身子穿著,今兒是什麼日子?你竟穿著這一身到咱們跟前來,你這是存的什麼心思?”

戚如南也在丈夫身旁跪下,含淚道:“求祖母莫要怪罪相公,相公他心裏……太苦了……”

柯弘安神色沉重,道:“弘昕,我知道你是個孝心人。早在三天前我就曾問你意願,你再三跟我說你知道分寸,不會在這當兒鬧出岔子讓我和祖母擔心。如今你這樣,豈非是出爾反爾?我倒是和祖母一樣,很想知道你究竟存的什麼心?”

柯弘昕淒苦一笑,道:“這一年多以來,你也是用心良苦,無處不在試探我的心思。我知道你疑我,若非心裏有鬼,你何必疑我?當年那麼多的是非恩怨,都隻有一個人錯麼?”

柯弘安道:“你心裏怨我們?”

“我不敢。”柯弘昕抬頭含悲看著兄長,“我從來不敢。娘是在大牢裏飽受瘧疾折磨病歿的,她到死,也不願意見我一麵。如果說她的錯,已經遭受了報應,那麼其它人的錯呢?老天爺在上,天理循環,誰也逃不過。”

容迎初看柯弘昕已無從偽裝,也生怕老祖宗太過勞神,便道:“既然這些事都已經明明白白了,都是一家人,原也沒有什麼責罰不責罰之說,但三弟畢竟還是違了家規,便施予小懲大誡,單扣錦和苑半年月銀。再有,周元家的不能再留在府裏,馬上給攆出去!弟妹從此若是要從外頭買下人,必得先來問準我或祖母。隻這一條,弟妹若覺不妥,大可提出。”

戚如南按捺著滿腔怨怒,道:“並無不妥,如南全聽大嫂之命。”

柯弘昕隻低低冷笑著,不發一言。戚如南扶起他,又聽到容迎初吩咐秦媽媽他們道:“送三爺和三奶奶回錦和苑去,讓大廚房把飯菜送到他們房裏。以後晚膳都不必去請他們,隻管把飯菜送去便可。”不由更握緊了丈夫的手,柯弘昕知意,卻也沒有表露什麼意緒,隻與妻子一同默默地走出了熙祥正院。

大好喜宴上鬧出此等風波,眾人都已是意興闌珊。柯老太太心緒益發不好,隻隨口喝了兩口湯,便再吃不下什麼,便告了乏離席。老祖宗一走,柯菱芷和馮淮也不欲久留,馮淮卻在臨走前向蘭成業道:“這位可是蘭家業三爺?曦四爺讓我向你和月二姑娘問個好。再有,曦四爺有心想設個棋宴,隻看你們何時得了閑,好與我們一同到同府別苑去小聚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