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妥當後,她命人將蘭成業請了過來,道:“我仔細思量過,若我此時方給母親去信,從京城到鄴州,信函來往費時甚長,一是耽擱了你與眉姑娘的好事,二是若隻憑你我之言,母親還須對眉姑娘的為人家世另加細查,恐怕會多生枝節。我尋思著,咱們到京城這些時日,都未曾去拜見外公,實在有失禮數,倒不如咱們去見一見外公,盡孝心之餘,也好提一提你與眉姑娘的事,要是能讓外公來作中,母親這邊便萬無一失了。”
蘭成業深以為然,當即便和姐姐定下了登門拜見外公的日子。
至明日一早,蘭月出便與蘭成業一同前往白府。白夫人之父、蘭氏姐弟之外公白致遠乃為當朝太傅,年屆花甲之年,雖在朝中位高權重,深得今上器重,到底是見慣高低起落之人,對人對事均別有一番廣闊胸襟。月出和成業二人雖非他血脈親孫,但此番眼見兩個後輩極盡孝順之道,老人仍然是歡喜交加,益顯出慈藹可親來。
老人心情大悅,自然是有求必應,蘭月出才說出弟弟屬意容家的姑娘,白致遠想也不想,便道:“不拘那家世如何。那根基富貴的,大門大族人家的姑娘,若不與你投緣,也不定美滿。那家子窮的,隻模樣兒性情兒難得好的,又與你同心同德,那才是佳緣。”
蘭成業聽了,心頭大石頓時落下了,喜不自勝。蘭月出便趁此請求老人出麵給白夫人去信,替成業和輕眉二人定親之事坐實。白致遠笑吟吟答應了,隻道先去相一相那容家姑娘為人如何,便會修書給白夫人。
如此過得兩日,原該是白致遠答應的給白夫人去信的日子,蘭月出才想要到白府去一探結果,蘭成業便過來道:“表姐把外公請到了柯府裏來,現人已進了府。”
蘭月出一驚,不知戚如南把白致遠請到府中來可是蘭成業的親事有關,一時也不及多說,與蘭成業一同匆匆往外走去。
白致遠到府,柯弘安和容迎初聞得貴客臨門,亦迎將了出來,反倒是戚如南未曾前來迎接。容迎初雖未知其意圖,但仍禮數周全地款待客人,親自將白致遠引到了頤祥正院內。
蘭月出和蘭成業二人來到頤祥正院,果然看到白致遠正在座上與柯弘安相談融洽,忙上前一番行禮。
蘭月出看戚如南並沒有陪伴在側,便沉一沉氣,笑道:“外公要來,怎的也不與月出言語一聲?月出這可是失了迎接的禮數了。”
白致遠道:“是如南接連地給我來信,說是有要事相商,我因是公務繁忙,昨夜才看到她的信,今日便過來了。”他神色沉了一沉,“隻是我來時才知道,弘昕不在了?怎的出了這樣大的事,也沒有人來給我捎個信?你們前兒來,也不告訴我?”
蘭月出正要回答間,便聽到門外傳來哀哀一聲:“外公……”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戚如南一身月白色的縞素衣衫,容神悲戚地立在門前,那隨侍在旁的憶山同樣也是身著素白紗衣,麵沉如水。
白致遠見狀,忙站起了身來。憶山一眼看到外公,心內百感交集,卻隻不動聲色地扶著戚如南進內,一邊朝白致遠行禮。
容迎初小聲吩咐下人們為戚如南看座,戚如南卻全不理會,徑自來到白致遠跟前,一手拽住了老人的衣袖。白致遠一怔,忙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扶穩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道:“南兒,你可得當心!”
憶山垂首立在一旁,不經意地冷冷橫了蘭月出一眼。蘭月出此時心下已有幾分明白,把白致遠請到柯府來,想必是憶山給戚如南出的主意。隻不知她們意欲何為。
戚如南乍然聽到老人喚的這一聲“南兒”,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她就著老人的手,緩緩地跪了下去,頭臉隻虛軟無力地靠在老人的手背上,低低哭泣不止。
白致遠聽得親外孫女兒聲聲哀泣,一時心裏也不好受,正想出言勸慰,憶山亦在戚如南身後跪了下來,哽聲道:“太老爺,表姑爺走得冤屈,您是表小姐在京城唯一的娘家人,表小姐何曾不想立即告知你?隻是表小姐心裏太苦,她自個兒承受著這樣的苦楚,不敢對人說,不願與人分擔,她一個人受著,就是不想把這樣的苦施加於親人身上。”她說著,抬頭透過淚眼注視著久未相見的外公,想到此時隻能是相見不相認,一時竟悲從中來,“太老爺,表小姐和表姑爺早就想見您老人家了,可奈何終是不得如願,如今方能與您相見,卻已經是人麵全非……還望太老爺憐恤我……表小姐心裏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