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這個人心浮躁,物欲橫流的世界裏,其實也還是有著這樣晴明的天空的。存在於人們頭頂的天空,風雲也好,陰霾也好,無論曆經怎樣的變化,總會恢複這樣湛藍的顏色。
荒躺在天台上,雙臂交疊在腦後,久久地望著天空,突然閉上眼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一直一直,像這樣子不變地俯視著眾生,看著那些生物掙紮彷徨迷惘,從來都沒有厭倦……嗎?
“悲哀的永恒。”
荒睜開眼,淡紫的眼眸中倒映不出湛藍的天空。
“你在這裏。”
箋字走入視野之中。
“啊。”荒也不起來,箋字在她身邊蹲下來,“又想要看誰的故事嗎?”
“嗯。”荒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天空中的雲不緊不慢地隨風而動,半天才移動一丁點兒。“有點無聊。”荒補上下半句。
“我看見有個女生從這樓上跳下去了。”箋字開口說,跟荒的話似乎沒有什麼聯係。雖然隻是一個做了幾十年的死使,箋字的聲音卻意外地沉穩,屬於青年的,兄長一樣的聲調,很可靠地感覺。
但是,對於荒來說,也隻是一個幾十年的死使。
“嗯”雲朵移開,雲影也離開,天台上霎時灑滿了陽光,荒抬起手擋在眼前。
死使有看到人類死裝並預知死亡時間和地點地能力。不過,人類是善變的動物,這種預知並非永遠都是正確的,盡管如此,相比起正確的情況,發生改變的幾率實在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來了……嗎?”荒閉上眼。通往天台的天井的門被打開,有人上來了。
“再不起來就要被踩到了。”箋字好笑地提醒這隻懶得不像話的魂使。荒緩緩睜開眼,“啊。”還沒來得起來,就已經被人從腿上踩了過去。強烈的悲傷和幾近絕望的感情傳達給荒,這讓感覺敏銳的荒感到有些不舒服。
“真是的,從別人的身體裏走過去,居然也不說聲對不起。”這樣的話從麵無表情的荒的口中說出來竟然無絲毫嬌嗔,隻是冷漠。
“就算是靈魂,被踩到了也是會痛的啊。”——雖是這樣說著,但荒的聲音卻聽不出絲毫疼痛或者其他的情。“所以我才不喜歡這個世界。”
荒站起來撣了撣自己的衣服,看到那個踩了荒一腳的女生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我在綜合樓的天台上。你一個人來,我們好好說一說好不好?宇。”
不知道電話那邊的人說了什麼,女生緊咬著嘴唇,一副強忍眼淚的模樣。
“嗯”荒看好戲般地抱臂胸前,倚在天台護欄上,望著女生神色複雜的麵孔。
在顫抖。會持續到發生怎樣的狀況呢?荒眯了眯眼。箋字微微仰起頭,望著湛藍的天空。
“為什麼?為什麼你都不願意聽我說了呢?!”女生突然高亢的聲音嚇了荒一跳。荒走近,聽見手機裏傳來那個男生的聲音,平靜而淡漠:“已經結束了。在你背叛我的時候你就喪失了解釋的資格。”
女生突然就被噎住。良久,才從喉間發出哽咽的聲音:“不對。不是的。我……我沒有……”
“我說了,你已經喪失了解釋的資格。還有事嗎?沒有的話,那,掛了。”“你不來的話我就跳下去死!!”女生在對方掛斷電話之前終於嘶吼出這樣一聲,荒疼痛地捂上自己的耳朵。眼前的女生不知道從電話裏聽到了什麼,明顯地一怔。
手機掉在地上。女生茫然無光的眼中流淌出淚水,劃過臉頰。
“我會讓你後悔的。聶宇。一定。”
女生站在護欄前,雙手緊緊抓著冰冷的護欄。荒站在她的身側,風從臉上刮過,銀發飛揚。一雙溫暖的手捂上荒的眼,尚未反應,箋字就把荒從靠近護欄的地方拉了過來。箋字把她護在懷中,不讓她看血濺的場麵。
聽到了,乘風之聲,墜落之聲。
荒唇角有淺淡的笑意。
高樓之上,天空一如既往地湛藍,雲朵悠然。
“呐,箋字。你說……懷著那樣的心情,在墜落的瞬間她能感受到自由嗎?”
“誰知到呢。”
夏天的風從肌膚上擦過,殘留著一點光和塵土的味道。“該去引領那顆不甘地靈魂了罷,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