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這門卻是沒鎖,迎麵是一個向上盤旋的綠色樹梯,捏著裙角踏上去,光著腳,滑滑的。
上到第二層小屋,並無新奇事物,屋子裏有一個籠子,裏麵空無一物,籠子上纏繞著枯萎了的花,伸手拂去,花卻緊緊貼著籠子不掉落。除了一個大籠子就是一些食糧雜物,真是不明白為什麼仙姑不許我來,這“禁閉”二字又是什麼意思呢……
正準備下來,卻覺得剛才眼睛掠過某處似乎有什麼閃動的東西,便四處的尋,籠子後麵好像有什麼,近了看才發現籠子後麵有一個嵌在樹洞裏的神龕,那樹洞天然而成仿似為此神龕而生,如此隱蔽使得剛才並沒注意到,妄動神龕會不會太不敬呢?又實在耐不住心裏好奇!
吞了吞口水,決心打開,拉開神龕的小門,裏麵放著一盞燈,一朵潔白蓮花上燃起一縷火焰,無根無源之火,身後籠子上的花忽然都鮮活起來,大放異彩……
籠子變得越來越大,有召喚般,我情不自禁走進去……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一輪巨大的月亮在眼前,卻怎麼也走不到跟前,周圍有很多聲音,熟悉的聲音。
我看見師傅在身邊坐著,她手裏拿著經卷在讀,還時不時閉目思索,我喊,她卻聽不見,我走不到她身邊,有什麼把我們隔離開了,可她明明就在我身邊,向前卻走不動。
前麵是誰?
一個白發蒼蒼的人坐在無數惡鬼中間,有獨眼的鬼扯他的衣服,有大肚子鬼在撕他身上肉吃,我看不見他的臉,隻能看見一個背,風吹動他的白發,一股腥味飄來,有很多鬼在推他,他卻挺直著背穩坐著。一個鬼撲向他,狠狠咬住他,他咳嗽了一聲,多麼蒼老的咳嗽聲啊……那頭白發是多麼熟悉啊……
“鬼王……”我大聲喊著,這聲音隻有我自己能聽見,我居然被隔絕在人世之外……
一聲一聲逼入耳朵的咳嗽聲如萬箭鑽心,我咬住手,那聲音好蒼老,好蒼老,似是垂危將死的老者。
“啊!啊……”女人的尖叫聲傳來,向前走,是允兒在用針紮自己的指尖……她咬著頭發,很是痛苦,她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她抓著頭發叫著,門外有聲音喊:“允兒少奶奶,少爺回來了”,她忽然又喜悅地坐起來,將頭發立刻整理好,對著鏡子顫抖著描畫,擦去淚痕,換上薄紗。看著她,我心內一酸。
“還要嗎?”男子的淫聲蕩氣在耳邊,隻見合歡與一女子在一片花叢裏交纏,那女子嬉笑著,額間點著一朵梅花,女子烏黑長發散落在地上,合歡死死盯著那長發,眼神裏埋著絕望般的暴戾,我冷哼轉目不看。
燕子和小兔兔在賽跑,我喊她,她聽不見,我跟著她從山上跑到山下,她居然讓小兔兔直立,嘻嘻哈哈的拉著小兔兔的爪子,還把兔兔耳朵用花兒紮在一起,我正想去斥責她,她跟兔兔卻跑遠了。
行走在他們之間,他們卻看不見我,我如遊魂一般,可是他們的氣息那麼近,連燕子踢起的泥土都落到了我腳上,卻為何就是無法與他們說話呢……
我四處尋找剛才那白發人,他還是在那兒坐著,隻能看見他的背,用手指輕輕在他身後畫,一陣風吹來,吹來他的發,一根白發落在我手掌上,我握緊了……
我所處的世界隻有一輪圓圓的大月亮和無邊的黑暗,然後就是他們在我麵前,我與他們之間有看不見的距離,他們的世界那麼清晰可見,我看見他們的天空很厚,他們被包圍著,被有形的界限製著,我似乎在夾縫之中,在有形無形之間。
他們看不見我,因為他們在世界之內,我在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