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三,京西長春觀一度一度的羅天祈福平安大醮如期開始。天還沒大亮,大夫人和二夫人就伺候著周老夫人出門去長春觀上香。
二十多個丫鬟婆子前呼後擁地跟著三位夫人的馬車出了周府,躺在雪楓閣裝死的錦汐立刻放心大膽地起身在屋裏溜達,抻胳膊伸腿活動筋骨。
艾媽媽端著一碗梗米粥和兩碟鹹菜進來,見狀竟嚇的兩腿發抖。做賊似地扒著門縫往外瞅了瞅,院裏院外一個人都沒有,紅綃也不在院裏,她這才壓低聲音道:“姑娘怎麼起來了?”
“放心吧!大冷天的,主子們都不在家,那些小丫頭早跑回去睡懶覺了!”至於紅綃,得了機會不知道在哪兒跟周博海鬼混呢,肯定不會出現。錦汐不以為意地端起粥碗,幾口灌進肚子。
上等梗米熬的粥又綿又糯恰到好處,糖醋醃的小黃瓜隻有手指粗,又青又脆‘咯嚓’一口咬下去,在屋子裏圈了幾天的煩燥氣頓時消散,錦汐邊吃邊點頭,靜瑜堂小廚房做的飯菜果然名虛傳。
艾媽媽卻是一臉擔憂,“老夫人這麼大歲數,大冷天的還專門去長春觀給姑娘求簽,姑娘要不就趁這個機會醒了吧,老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萬一讓人發現,寒了老夫人的心,以後姑娘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錦汐知道艾媽媽這麼說是想用骨肉親情打動她,讓她別裝死了。二來也是想讓她對周老夫人生出孺慕,以後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討周老夫人喜歡。
不管怎麼也是為她好,雖然現在還不是她醒來的最佳時機,錦汐也不想艾媽媽著急,含糊地點頭,拿饅頭把碗底的粥刮幹淨,才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我讓媽媽辦的事兒,您辦的怎麼樣了?”
艾媽媽作賊心虛似地紅了臉,呐呐地點頭,“都照姑娘說的辦了,一個字兒不差都跟馮嫂子說了!長春觀那邊也讓我侄子把話傳到了。”
艾媽媽滿心狐疑,邊說邊上下打量錦汐。姑娘的記性怎麼這麼好,知道老夫人要去長春觀進香,她隨口說起九姨娘有個遠房堂叔在那兒作道士,姑娘怎麼就記住了?還膽大包天地裝神弄鬼?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艾媽媽此時無限惋惜的是銀子。那個金錁子再加上兩粒珍珠,一共換了二十一兩銀子,夠小門小戶兩年的嚼用了。姑娘連眼都不眨就胡亂花出去了,這也……太敗家了!
其實艾媽媽這次冤枉錦汐了,想起白花花的銀子沒捂熱就飛了,錦汐也心疼的渾身上下直抽抽,恨不得躺地上嚎兩嗓子。二十兩銀子請臭道士多說一句話,一兩銀子換一碗靜瑜堂小廚房的大米粥,不是一般的貴!
為了救九姨娘,她豁出去了!但願紅綃的主意管用,千萬別讓她人財兩空!
往年周老夫人都會在長春觀用完午齋再隨喜一壇清醮臨近傍晚才會回來,今年卻連午齋都沒用就回來了。事先沒得到信兒,各院廚房來不及準備,隻得臨時湊了幾樣飯菜端上去。如此簡慢的飯菜,周老夫人看著心裏就騰起一股火,這個家越來越不像話了。但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強忍著沒說什麼。
大夫人無視周老夫人的臉色,跟二夫人一左一右的伺候她草草用了午飯,便吩咐內院管事婆子朱勇媳婦把府裏各房丫鬟的名冊拿來。
朱勇媳婦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惴惴不安地把名冊取來遞到大夫人跟前。大夫人卻不接,隻正色對二夫人道:“事關二弟性命前程,還是弟妹自已選吧!”
“我全憑母親做主!”二夫人脫了唇脂的嘴唇略有些發白,麵上還掛著笑,眼底卻有些咬牙切齒的恨意,也不肯接朱勇媳婦捧上來的名冊。周老夫人對青陽道長的滿嘴鬼話深信不疑,她當然不會犯傻硬攔著,自討沒趣。
周老夫人根本沒看見大夫人和二夫人之間的暗流,直接問朱勇媳婦道:“咱們府上,有沒有馬年生的陰時陽月五行缺木多金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