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有了名字,白衣少年幸喜之餘仍是不習慣。驀地,他神情僵硬——

“魯西法,你……剛剛說什麼?”

把緋玨血魄拿出來?她的意思是……

“是的,把你的身體從我的體內拿出來!”魯西法堅定地道,即使緋正用受傷的神色看著她。

“魯西法,我拒絕!”緋低下頭藏去心傷,再抬起的時候已是一臉冷漠,一如往常的冷漠。“我誕生的使命就是為了保護你,沒有大神的命令我不能離開!”

真的隻是這樣單純的原因嗎?隻因為大神的命令?不,我不知道……魯西法,我與你生命相依多少年了,是數個千年還是數個萬年?長久得連我自己都忘了……可是你如何能狠心將我拋下?我於你,真的沒有絲毫意義嗎?

“緋,你也要逼我嗎?”魯西法的眼光落在了珊瑚床上擺放的聖劍。

一瞬間,她感覺胸口一悸。她知道,那是緋玨血魄在她體內的悸動。

“我……”

是的,我無法逼你……從聖劍刺穿的傷口被迫流出的感覺至今猶深,那種在鮮血中與你分離的恐懼我不敢再嚐試第二次……

緋冷漠的容顏崩潰,向來驕傲挺直的背脊此刻竟顯得有些頹塌。

“好,我答應……”

好無奈的聲音,明明輕柔得象在歎息,給人的感覺卻像是杜鵑啼血般凝重。

他守在這裏,守侯了多少年啊……數不盡的季節更替,止不了的萬般思念,苦苦等過數萬過年頭,終於見到這雙美麗的眸子將自己倒影,卻是最後一麵……

魯西法的元神已與靈身結合,即使他離開,於她也沒什麼影響。可他是“緋玨血魄”,由靈血凝結而成,而血必須有裝載的容器,否則就會流散。離開了她的靈身,他現在這飄渺的少年虛象想必是無法維持了吧……

他不眷戀現在的形體,因為不是真的,但是……失去了這樣的虛象,他就隻是一塊石頭,無法再用眼睛去看她、凝視她……會有人記得一塊石頭嗎?

緋自嘲地笑了。不,更不會有人對石頭寄情吧……

“緋……”

魯西法遲疑地開口,異色的美眸看著他時充滿了憐憫與無奈,就像是看獻祭的羔羊。“在此之前,你必須先去一個地方,那兒有人在等你……”

☆ ☆ ☆

時空夾縫,一個可以看見過去的地方,將流逝的歲月重現眼前。

這個寰宇中最危險、最詭異的空間,神秘得連時光及命運女神也不知,更遑論是諸神。光的流瀑在黑暗的空間內閃動,隱隱可見有好幾扇白色的門浮在空中,魆邪詭譎,白色的門竟像是通往地獄的魔道。

又是一道光瀑閃過,凜凜白光閃亮得讓人聯想到野獸尖銳的牙,仿佛觸及即被奪去生命。

“這兒還是老樣子,看來你是沒精力去創造了。”一身白衣、身形飄渺的少年冷冷地環視黑魖魖的空間,最後將冷漠的眼光定在紅衣勝血的男人身上。

“月華……她在哪兒?”閃爍血亮光澤的紅衣襯著大神煞白的臉色,俊美的容顏突匹得近乎妖野。“我感覺到她的氣息了……咳咳……”

數萬年來第一次他感覺到她的存在,狂喜猛地湧進胸口,刺激出一大口鮮血,倘下鮮豔的紅衣又是點點血光閃爍。而少年金色的眸子深沉,似乎也在閃爍光芒……

“第一次看見你這麼狼狽——”

大神平順氣息,將他未竟的話語打斷。“你想說,想不到我也有這麼落魄的時候吧,而這樣的落魄還是我自找的……”

兩雙金色的眸子對峙。一雙看似溫雅實則危險,一雙看似冷漠實則純稚。

“你對莎縵羅做了什麼?”

“感覺到危險了?”大神邪魅地笑,“可惜卻無從得知危險為何,這種心焦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很不好受吧。別忘了,你的想法我能得知,因為你是我身體的一部分,而我的想法你無法滲透,因為你也隻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聞言,少年金色的眸浮現痛苦。

是啊,這是我早已知道的事實不是嗎?我對他而言,隻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是因為魯西法我才變得有價值。所以,我不是他,我無法去強求我想要的……更無法與他爭奪他想得的……魯西法,為什麼你的身體竟賦予我意識……人一旦有了思想就有了痛苦……

“你浪費了太多靈血。”他冷眼看著閃爍瀲灩紅光的鮮血灑向空中,與雪亮冷銀的光瀑相交,在黑暗中劃出心驚。

“擔心你會消失嗎……”大神戲謔地笑,弧形殷紅的唇倘下蜿蜒的血痕。“是啊,如果我死了,你也就消失了。”

如果緋玨血魄自月華的體內消逝,她可會因此為他憂心……嗬,我在奢想什麼,我害死了莎縵羅,月華恨我都來不及啊……

“你死不了,你我都知道。不過這樣的重創,即使強大如你也是元氣大傷,至少也得花上萬年修養吧。”少年絕色的美顏輕嘲,但大神卻看得近乎入迷。

好象,真的好象……這個表情好象月華,那時的她是天界的聖天使長,高傲冷漠的容顏隻要板起就像是在輕嘲……

“她在哪兒?你知道,你一定知道!”痛,好痛,心裏的痛,身體上的痛……最後卻全被思念她的痛遮蓋……

“需要嗎?現在的你即使知道她在哪兒也去不了。”

這麼強烈的執著難道還不是愛嗎?為何非要盲目地將對方折磨到頭破血流也不肯罷手,隻為了“征服”這個可笑的借口……他無法理解“他”的想法,果然如“他”所言,他從來就隻是“他”身體的一部分而已。

少年自嘲地笑,纖細飄渺的身體向大神靠近。

“我把數萬年來修來的靈力都給你吧,大概千年你就能複原如初了。”

虛幻修長的少年軀體與大神優雅高魁的身軀重疊,少年的虛象變得更淡薄了,漸漸消失在大神體內。

“不!我不準!聽到沒有,這是命令!”大神驚喊,盡管心裏極為抗拒,但創傷甚重的靈身卻貪婪地拚命吸食外來的力量。

“命令?”少年虛弱地笑了,“這也是她的命令啊……”

緋玨血魄本就是由大神的靈血凝成,少年的力量流瀉得格外迅猛,如同山川彙入大海毫無阻力。

“你的誕生是我賜予的,你必須服從我的命令!”大神狂吼,受創的元神已開始凝聚力量。

“來不及了,你的身體無法拒絕我……”

再也無法看到她絕美的容顏,再也無法與那雙閃爍金茵的魔瞳對視,再也無法用與她相似但更為硬朗的聲音與她相談……她心意如此堅決,連命運也無力更改,我與她分開已是注定……也好,與其等到失去虛象後獨嚐沉鬱,不如現在就變成一塊沒有意識的石頭。

“不——”

大神驚恐地呐喊。身體正逐漸恢複力量,但心靈卻逐步沈向死亡……

月華,這是我與你之間唯一的聯係啊!你真忍心如此斷絕?你可知你斷的是我鮮血淋漓的心扉……絕的是我微渺難求的希翼……

月華嗬……殘忍的月華……

☆ ☆ ☆

毒愛,毒藥般的愛情可是獨愛?獨愛,你對我的瘋狂獨一可是毒愛?幸福藏在愛情的毒衣下輕唱,獨愛是否真的是獨愛,迷惘是否真能尋求真相……我可憐的莎縵羅啊,為何執意要追求毒愛?是我的自私逃避為她種下禍根,是你將純真的靈魂推入愛的陷阱,是她因獨愛的瘋狂招致毀滅……她的愛情已揭開真相,愛人用生命做代價證明,而你我何時才肯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