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請安(1 / 2)

夜深了,蒙蒙的細雨灑在街道上,除了偶爾傳來的梆子聲,一切都寂靜無聲,人們都已進入甜美的夢鄉。濟南中的張府裏,也是一片沉寂,隻有後宅的一個小院裏傳來低語聲。房間點著一盞油燈,靠牆的床上躺著一個纖瘦的女孩兒,麵色緋紅,呼吸急促。兩個丫鬟打扮的女孩站在床邊,一個將溫水浸過的絹帕敷在女孩的頭上,另一個站在一邊焦急的說道:

“小姐,我去回稟太太請大夫,您這樣下去怎麼好”

“大半夜的,千萬別折騰人了,明早請也是一樣,說不定睡一覺就好了。”床上躺著的女孩有氣無力的說道。

“都是因為夫人她……”

“住口,秋燕!這種話是你能說的嗎?別再給小姐惹麻煩了。還不快去給小姐倒杯茶潤潤喉嚨。”另一個丫鬟生氣地說道。那個叫秋燕的丫鬟不滿意的瞪了一眼她,但還是乖乖地閉上了嘴去倒茶。

“秋霜,我冷。”

秋霜連忙取出被子給她蓋上,然後坐在床邊不停地給她換額頭上搭的浸了溫水的絹帕,看著床上躺著的女孩子病弱的樣子,不由得淚流滿麵。

病著的女孩兒是山東布政司同知張厚的長女琦玉,其生母賈氏在她不滿周歲的時候就因病過世。而張厚在一年之後娶了續弦王氏。琦玉就一直由祖母沈氏教養,雖沒有母親,但是在沈氏的疼愛下,生活的也算是無憂無慮。

但在六年前張厚外放,因王氏對張厚說,將琦玉放在京城,久而久之與父母、姐妹就疏遠了,還是隨他們一同赴任為是,免得骨肉分離。張厚非常寵愛這位繼妻,馬上去向沈氏提出,沈氏也不好阻攔,畢竟是骨肉至親,而且想著外放三年也就回來了,讓琦玉鍛煉一下也好,琦玉雖不想去,但是也隻的同意。從此琦玉就一直在繼母的眼皮底下小心翼翼的生活了。

這不,今日上禮儀課的時候,教養嬤嬤借口琦玉的叩拜之禮做得不好,就罰跪了一個時辰,這時已是深秋,在冰冷的地板上跪了一個時辰,雖然墊了墊子,但是晚上琦玉就發燒了,而且又不敢讓王氏請大夫,免得父親知道說自己多事。

第二天清晨,琦玉起來之後仍覺得頭暈眼花,腳底下輕飄飄的,但是已經不發熱了,於是堅持叫丫頭秋燕給她梳頭,穿衣,要去請安。就在這時,王氏房裏的小丫頭跑過來說,夫人知道昨天大小姐受了罰,今天好好休息,不用去請安了。琦玉心裏明白這是王氏做給父親看的,她若不去,正坐實了大小姐架子大目中無人,必然會引起父親的不滿,給原本就淡薄的父女之情再雪上加霜。

張厚出自江南的書香世家,其祖上曆代為官,其兄張讚現在京城任吏部左侍郎。張厚在中了進士之後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就找了外放的機會熬資曆,六年前被任命為山東布政司同知,已滿兩任,今年是最後一年。兄長早已捎來消息,讓其任滿後回京等待機會。

張家現在的宅院是張厚任同知時所購的五進的院子。正房是張厚夫婦的住處,東跨院裏住得是張厚的妾室白氏和梁氏,西跨院住得是王氏所出的幼子安哥,王氏所出的長子張瀟住在前院,後麵三個院分別住著琦玉、琦嬌和琦芸。琦嬌是王氏所生,琦芸是白姨娘之女。

其時,正值深秋,花園裏隻有稀稀落落的幾處菊花開著,樹上不時飄落幾片黃葉,更曾蕭瑟之感。琦玉裹著紅色的厚鬥篷,在秋燕的攙扶下穿過後花園曲曲折折的石子路,來到正房。早有丫鬟看見打起了門簾,還未等進得裏間,就聽得琦嬌同安哥的歡聲笑語。

琦玉脫去鬥篷,整整衣衫,走進裏間。隻看見父親張厚和夫人王氏坐在榻上,安哥正膩在王氏的身邊說著什麼,琦嬌坐在榻下的椅子上笑眯眯地聽著,好一派其樂融融。不知怎的,琦玉覺得自己與這一切格格不入,甚至是非常多餘的,破壞了這一片祥和的氣氛。王氏看見了琦玉,忙說:

“早上就讓瑞兒去說了,今兒不用來請安,怎麼又跑來了,當心身體。”

還未等琦玉回答,一旁的張厚說,

“給父母請安,是為人子女必須的,隻要還走得動,哪能偷懶。”

“老爺不知,昨日因為玉姐學規矩做得不好,教養嬤嬤讓她跪了一個時辰,妾身今天怕大小姐身體不適,所以不讓她來了,好好休息,說起來也是妾身的不是。”說著王氏還拿帕子按按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