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神洗連聲歎息,“吳王快要……吳王既然覺得我是費大人同謀,何不將我也關押起來?我寧願下與那八百多人明早一同受戮?”
“曹將軍不在掛念家中老妻了?”
曹神洗重歎一聲,“我今生虧欠她甚多,死後再見,來生再報吧。吳王曾給予我一線希望,現在看來……”曹神洗搖搖頭,“大家得對,我是個意誌不堅的人,不能從一而終。大將軍才是看穿你的人,所以始終拒絕接受你的勸。”
“送到孟將軍那裏去。”徐礎不想再囉嗦,他原有意籠絡曹神洗為己所有,有這樣一員老將幫忙,很快就能將散亂的義軍整頓一新,如今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從前的他難遇可勸之人,現在的他難得可用之人。
一切終歸都要自己操心費力,徐礎深深吸入一口氣,腳下雖然虛浮,心中鬥誌卻是高昂。
回到大營,徐礎堅持巡視一圈,接見梁王、蜀王、寧王的信使,回答他們的問題,然後才進屋休息。
“四更喚醒我。”徐礎叮囑衛兵,坐在床上,想睡又不想睡。
唐為勸道:“大都督睡一會吧,你這個樣子可不行。”
“嗯,有件事,你……”
“大都督吧,要我做什麼?”
“你……算了,明再。”徐礎倒下,竟然想不想來要讓唐為做什麼,他不服氣,努力回想,沒等整理出半點線索,已昏昏睡去。
他睡得如此香甜,甚至在夢裏勸自己:奪得下又能怎樣?皇帝並不比普通人過得更快樂,不如好好享受……
可他還是猛然驚醒,不肯好好地睡上一覺。
屋中伸手不見五指,徐礎坐在那裏發了一會呆,估摸現在不到四更,自己睡了大概隻有一個時辰。
“唐為,唐為!”
“嗯。”唐為含糊的應道,然後是起床聲,“大都督怎麼醒了?還早著呢,大家都在睡覺。”
“有件事,你立刻去做。”
“哦。”唐為不太情願,他能吃能睡,最不喜歡受到幹擾。
“你先去見曹神洗曹將軍,問他降世將軍的排兵布陣有何問題。”
“這就去?明再問……”
“立刻就去。”徐礎道。
“好吧,我去。”唐為邊打哈欠邊穿靴子。
“還有……”
“還有什麼事?”
徐礎猶豫一會才道:“別是我的命令,你向熟人打聽一下,宋將軍真的……做過那種事嗎?”
“什麼事?”
“奸殺婦人。”
“這算什麼?從前我在降世軍的時候,這種事幾乎發生,降世王帶頭,頭目們沒一個不做,但是殺人比較少,宋將軍大概是被惹怒了……”
“讓你去問事實,沒讓你這些廢話。”
“是是,我不了。”唐為推開門,麵對寒風,畏懼地縮脖跺腳,逼著自己邁過門檻,關上門,向外麵的衛兵聲道:“別去打擾大都督,他現在心情不好。”
徐礎的心情確實不算太好,回想昨的種種做法,他有些懊悔,同時又鄙視這種懊悔,以為做就是做了,身為一軍之主,他必須在將領遇害的時候迅速做出決斷。
“徐礎啊徐礎,你不能再這樣,別人你猶豫不決,難道你就真的這樣?”徐礎聲警告自己,“哪怕錯了,你也不能反悔,否則的話,外人看到的不是知錯就改,而是軟弱與猶豫。”
唐為去了許久,徐礎又睡了一會,極不踏實,像是行走在沼澤裏,深一腳淺一腳,一入睡就醒,一醒來又想睡。
聽到開門聲,徐礎鬆了口氣,終於不必忍受這睡睡醒醒的折磨,馬上起身道:“唐為?”
“是我。”唐為跑了一圈,睡意全無,走到床邊,帶來一團寒氣。
“曹將軍怎麼?”徐礎還是更關心這件事。
“他自己是敗軍之將,沒資格指點義軍,之前那句話就是順口一,請吳王不必當真。他還,義軍自有義軍的打法,勉強變陣,無異於削什麼東西。”
“削足適履。”
“對,就是這幾個字。沒了,就這些,大都督沒讓我必須問出個結果,我想他這麼大年紀,明早就要被殺,現在不用動刑。大都督若是不滿意,我再去問,這回死活讓他個明白。”
“不必,你做得很好。”徐礎停頓一會,“另一件事呢?”
“就那件事耽擱得久,我問了一圈,吳人不搭理我,秦州人不怎麼知情,不過傳言倒是不少。”
“什麼傳言?”
“都吳軍將士憎恨東都人,進城之後可沒少報複。”
徐礎輕歎一聲,這正是他最為擔心的事,也是他一直被蒙在鼓裏、毫不知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