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遠處高層上跳動光芒的計時器,現在已經是北京時間二十三點四十七分鍾。
韓瑾深收回視線,覺得這樣猛然地調轉視線讓自己眼前泛起一陣波瀾狀的暈斑,而腦袋也隱隱傳來疼痛……這肯定是因為剛剛的劣質白酒喝得太多了點,他扶著手邊的牆,半閉著眼睛稍作憩息。
畢業已經過去了三五年,曆經了推銷酒保洗車送快餐賣盜版碟等多次嚐試,直到最近才終於找到了自己專業的一份工作——去一家電腦專賣店當個維修員,收入尚且還算讓人滿意,於是今天湊了幾個大學時候的好友一起作些慶賀,因為太久沒能好好聚過了,推杯換盞地就持續到了深夜。聚餐的地方離自己租的住處並不遠,所以幾人分別之後他決定一個人走回去。
這操蛋的人生……還真是不容易啊……在這樣深夜的無人小巷裏,韓瑾深想起了遠在家鄉務農的老父,又想起了自己這些年的艱難磕絆來,人說酒後每多思翩躚,這話果是沒錯。他推扶了一下鼻梁上架著的黑框眼鏡,厚厚的鏡片宣告著曾經書山題海和挑燈夜戰,還好如今多少也算是混得人模狗樣了一點,感覺著驟然的暈眩漸漸褪去,他繼續往前走了起來。
還沒走幾步,卻突然覺得一股寒意漫了上來,韓瑾深不由泠泠地打了個冷顫,他抱了抱胳膊,心裏有點後悔,清明才過去沒多久,雖然白天已經漸漸變得暖洋洋了起來,可夜寒還是很重,不該隻穿了單衣出來。還好前麵沒多遠就是自己租的小平房了,三四十平的狹窄地方,比起外麵卻顯得溫暖多了,他瑟縮著邁開腳,正準備繼續前行,卻猛地覺得不對——
這寒意氣勢洶湧凶冽難當,就像是一整個龐大漫長的冬季都彙集在了一起朝著自己卷壓了過來,連血液和骨髓都仿佛覆上了厚厚的冰霜,叫人難以動彈。它就這麼突如其來地插進了這個四周圍牆密不透風的巷弄裏,帶來了一股冰冷的……刺痛!
韓瑾深顫抖著用手去摸了一把後項上麵流出來的冷汗,微覺著觸手粘稠,放到眼前一看,才發現是滿手濕漉漉的血,他頓時驚恐地大喊一聲便沒頭沒命地跑了起來,不知是因為喉頭發幹還是濃稠不化的黑暗,他的聲音顯得嘶啞細微。而身體裏剛剛平息下去的酒精一時間紛紛揭竿而起,迅猛地攻占了神經中樞,周圍黝暗的景物開始劇烈地晃動起來,就像在網上看到拍攝極其粗劣的槍版TS電影,一切都顯得模糊不清,唯有幾個站起身來晃過的黑影能夠清晰成像。
但是普通的觀眾可沒這麼詭異的速度,他們也不會在牆壁之間彈跳著前行,更不會露出銳利的不知道是牙還是爪子還是舌頭還是尾巴的東西甩過來,這可不是爆米花……韓瑾深使勁地控製著自己趴伏下去,躲閃那個白花花的東西襲擊,可是臉頰上依然傳來一道刺痛,他覺得自己口腔裏麵都滲出鹹腥的味道來,不知是不是被整個紮穿了。
不過比起破相的問題來,更為嚴重的是突然的用勁打亂了身體的重心,繼高考體育測驗多年以來第一次全力的奔跑……亡命奔跑宣告到達終點,他用臉貼地的姿勢翻滾紮進了牆角邊上的垃圾堆裏,慌忙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的時候,卻見幾個“觀眾”已經圍到了鏡頭邊上,而鼻梁上架著的眼鏡早不知道靠著剛剛的機會拋棄主人跑到了哪個角落不聲不響地躲藏了起來。
借著小巷裏昏暗的光線,他隻模糊地看見幾個黑影的原貌——看上去像是幾個半人高的鼴鼠狀生物,渾身都融進了黑色的陰影裏,唯有猙獰的頭顱探了出來,上麵似乎沒有眼睛耳朵,隻有一個碩大得幾乎覆住了半個腦袋的鼻子……又可能是嘴巴,上麵生著許多鋸條似的黑色鋒銳渦齒,這時候磨動起來,便扯成了一個幽光閃爍的可怕漩渦,仿佛要把人整個地吸進去絞碎。
韓瑾深一瞥之下,連心髒都陷入了停滯,但這不過一瞬,很快心髒又以遠超平日的速度劇烈跳動了起來,聲音如雷回蕩在胸腔之中……這……這他媽的是什麼玩意兒!
他可不覺得這種在動物世界裏都沒見過的醜陋生物是為了種族友誼而來的,而作為一個剛剛攻略了一關人生目標的大好青年,韓瑾深還是想要努力奮鬥拚搏反抗命運的軌跡……簡而言之就是,他還想要活下去。
但他才邁開一步,就被垃圾堆裏不知道是破布還是繩子的東西絆住了腳,這下張牙舞爪地朝前一撲,便與大地展開了一段充滿疼痛的接觸之旅,本來TS的鏡頭這下晃動得隻剩黑暗的暈斑了——我他媽的從頭到尾隻是吐槽一下人生啊……沒必要給予這麼深刻的製裁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中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