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終於躲到了山的後麵,血腥的一天終於結束了,菲洛特斯走在通向阿米特家的路上,這條路曾經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少年的時候他經常跟著阿米特一起到這裏來,他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而就在剛才他親眼看著兒時的好友死在了數十枚標槍下麵,他的心被狠狠得糾了起來,但是他告訴自己,那早就不是他的朋友了,在他奪走那個女孩子的那一刻開始。現在走在這相同的路上,他明白其實他從來沒有被阿米特背叛過,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其實他一直都明白,他不能夠接受的隻是那個女人最終的移情別戀,他恨她,但是他又不能純粹隻是恨她,他需要純粹的痛恨一個人,埋怨一個人,於是他選擇了阿米特。直到所有的參與刺殺菲利浦的同謀犯們都被處死後,赫菲斯提昂才發現他的妹妹不見了,他開始緊張,四處的尋找她,菲洛特斯的心裏早就有底,但是他什麼也沒有說,他要在他們找到她之前去見她,單獨的。
他穿過空蕩蕩的院子,奴隸們早就逃完了,阿米特的第一個妻子也帶著女兒不知了去向,他沒有絲毫的猶豫,他推開了臥室的門。她靜靜的坐在地上,躲在角落裏,聽到門開的聲音她絲毫都沒有動彈,那一刻的她顯得如此的脆弱,如此的無助,他在那一瞬間忘記了所有的恨,所有的痛苦,他走過去,隻想擁抱她。
她的聲音清冷,沒有一絲感情,‘別過來,就站在那裏,別過來!’
他猛地站住了,那些痛苦和憤恨一下子又回來了,他站在離她半米的地方,冷冷得看著她。
她抬起了頭,‘你的任務完成了?’
‘沒錯,所有參與陰謀的人都得到了應有的處罰!’他也沒有一絲感情的回答。
她突然之間笑了起來,聲音淒厲的讓他覺得難以忍受,‘省省吧!在我這裏你就收起那一套吧!我告訴你,真正的同謀犯還在高興的慶祝呢!’她死死的盯著他,‘真正的同謀犯現在還站在我的麵前呢!菲洛特斯,我不是傻瓜,也許我什麼都不能做,也許沒有人會相信我,是的,誰會相信我呢?人人都會以為我隻是一個死了丈夫發了瘋的女人,但是我告訴你,我沒有瘋,我比誰都明白!’
他也笑了起來,‘那又怎麼樣呢?即使你比誰都明白又怎麼樣呢?’
她看著他,那種不真實地感覺又回來了,她從來都沒有認識過眼前這個男人,這是一個陌生人,不是她愛的那個菲洛特斯,但是她明白,這才是那個真正的菲洛特斯,而她愛的不過是一個麵具而已。她覺得疲憊,覺得無力,她揮了揮手,‘既然一切都如你所願了,既然我什麼也不能危害到你們了,你還來幹什麼?想看到些什麼?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們奪走了,你的朋友成功了,踩在這麼多的鮮血上麵,踩在我的心上麵,但是我不會怪他的,因為我知道亞曆山大什麼也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了他會跟我一樣傷心的!也許更加傷心,因為傷害他的人是他的母親,是他的情人,是他的朋友!而我,隻不過是被外人刺了一刀而已!’
他沒有回答,過了很久問道,‘我對於你來說隻是一個毫不相幹的外人?’
她沒有再看他,‘這麼說,那個刺了我一刀的人就是你?不過,菲洛特斯大人,也沒有什麼關係,很難說我曾經認識過你,很難說!’
他的火一下子躥了上來,他想衝過去把她從地上拉起來,但是隻是上前了一步,他停了下來,他說道,‘是的,你是對的,我來到這裏本來就沒有什麼意思的,是我的錯誤!’說完他轉身出去,狠狠地甩上了門。他穿過走廊,走到院子裏,就在他要跨出院子的大門的那一刻他停了下來,他的雙手握緊了拳頭,他問自己,‘菲洛特斯,如果你跨出去一步,一切就全都結束了,從此以後她跟你再也沒有什麼關係了!’然後他又笑自己,‘即使我留下,她跟我之間還能有什麼關係呢?’可是雖然是這樣,他依然轉過了身向著她的房間走進去了。
她對他的回來沒有任何的驚訝,她還是那樣蜷縮著坐在一個角落裏,連姿勢都沒有改變過。看到他重新進來,她麵無表情地問道,‘你還想說什麼?難道你就不能對一個寡婦有一點點的憐憫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個時候他要放下一切的驕傲,一切的偽裝,隻有這樣他才能讓她放下所有的敵意,所有的抗拒。他走到她的麵前,坐在了她的身邊,沒有去理會她的話,‘伊萬吉裏婭,我有很多的話想對你說,好多,我以為隻要我能活著從底比斯回來,我們會有很多很多的時間來說,我從來沒有想到我說那些話的時候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她的身子縮了一下,她想起了那一天的晚上他來到赫菲斯提昂的家,她想起那一天的晚上他告訴她等他從南方回來他們就結婚,她想起那一天的晚上他綠色眼睛裏麵的溫柔,那都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說你不了解我,’他沒有在意她的沉默,繼續說道,‘我承認,因為有的時候我都不了解我自己,真的,這是實話!我父親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他自己是菲利浦最好的朋友和將軍,他希望有一天我也會成為他那樣的人,成為亞曆山大信任的將軍和朋友。特別是亞曆山大那樣的不喜歡卡桑德洛斯之後,父親希望我能夠跟他建立起友誼,可是,’他停了下來,轉過頭看著她的側臉,‘我知道那個真正的我是不會讓亞曆山大喜歡的,所以我改變我自己,把成為他的朋友,進入他的圈子當成我的一項工作,一項我努力去做好的工作。但是,你知道嗎,無論我怎麼做,怎麼努力我都不能夠真正的進入那個圈子,他的朋友們從來沒有真正的信任過我。他們流亡伊皮魯斯時堅持我留在佩拉,我知道他們害怕我會在那裏向我的父親通風報信;他們派人卡瑞亞的時候獨獨沒有通知我一個人,我永遠是站在那個圈子的外圍的,你知道這種感覺嗎?’
她沒有轉過去看他的臉,她想起的是阿米特被帶走前的那句話,那句關於菲洛特斯的話,突然她覺得很悲傷,因為在這個世界上真正了解菲洛特斯的隻有阿米特,而菲洛特斯卻將他送到了冥王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