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豬見她麵色不善,她也心裏犯嘀咕。要知道高空墜下,有三種傷最要命:一是頭部,大家都明白,臉先著落的結果隻有一個;二是脊椎,秦小豬自查過了,沒啥事;三是脾髒,這種地方受傷比較隱晦。
有的人摔了後屁事沒有,站起來拍拍屁股就走了,卻沒多久就死了,死因就是脾髒器內傷。也有的人摔了後半死不活,甚至斷胳膊斷腿,可是假以時日傷好了,又活蹦亂跳了。原因就是沒有內傷,外傷都是浮雲。
秦小豬估摸自己疼的位置,大約是脾髒。不由地又害怕又傷心,眼淚就撲簌簌無聲落下。那位采藥人心生惻隱,她倒是很負責任,救人救到底。秦小豬的脾髒傷勢究竟如何,還需些觀察。
二來她又唯恐自己學藝不精,一下子瞧不出秦小豬身上還有什麼其他的隱疾,誤了診治豈不是害人性命。便起身問秦小豬,腹痛可還能忍上一忍,她先給她搽些傷藥,處理下外傷,待一會到她的下處,再給秦小豬做詳細診治。
脾髒受傷後一個明顯症狀就是疼。秦小豬很怕疼,更怕死。她生怕自己就要這般,生生疼死了,聞言一口答應。兩人又耽擱一會,秦小豬可以勉強起身,便出發去采藥人的臨時住所。
采藥人把秦小豬的背包丟在自己的藥簍裏,又給秦小豬削了根樹枝作拐杖。和秦小豬一路攀談著,兩人慢慢往山下走。二人交換了姓名,秦小豬才知道這年輕女子也姓秦,覺得親切不少。
這位采藥人大名叫作秦八角,原是個隻知道姓氏沒有名字的乞兒。後來被她的師傅,一位江湖郎中救了。師傅便給她起了這個名字,又教她醫術。秦八角便從此跟著師傅行醫走江湖。
她名字裏的“八角”,也不是人民幣八角錢,而是一味中藥。《本草品彙精要》中有記載,謂之:其形大如錢,有八角如輻而銳,赤黑色,每角中有子一枚,如皂莢子小匾而光明可愛,今中藥多用之。
對症的病痛有:寒疝腹痛、腰膝冷痛、胃寒嘔吐、脘腹疼痛、寒濕腳氣。秦八角說著許多,秦小豬囫圇聽了,但是聽不懂。如果秦小豬親眼見了那個八角,她一定會一樣就認出來:這不是用來燉肉的香料嗎。
如果說每個西方人都有一個英雄夢,那麼每個東方人便都有一個武俠夢。秦小豬覺得秦八角的人生經曆,簡直就堪稱江湖梗典範,心中對秦八角的崇敬之情,瞬間帶上了幾分藝術效果。
秦小豬對秦八角的話不是全然明白,可她態度端正。秦八角說什麼,她便都認真聽了,間或也能插上一兩句。秦八角一入山中采藥,短則七八天,長了三兩月不出山見不到人煙。
有時悶得慌,對著山石樹樁子,也能說上半天;今日有秦小豬這樣的聽眾,就更是殊為難得。說是兩人說話,但秦小豬因著擔心自己會死,興致不高,說不了幾句,餘下的話都叫秦八角說完了。
好一會,秦八角才想起問秦小豬如何來到此間,又怎生成了這番摸樣。秦小豬現在的形象確實不太好,蓬頭垢麵,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紅一道。黑的是灰土,白的是眼淚衝出來的小溝,紅的是被樹枝小石子刮出的傷口。
衣裳也是破了不少口子,還沾著許多泥巴。為了包裹傷口,如今衣服也穿得不大整齊,亂糟糟一團裹在身上,什麼姿色都沒了。秦小豬跟秦八角說,自己是和人生了閑氣,一時想不開才走到山裏。
秦八角聽這話沒頭沒尾,真以為秦小豬是來跳崖尋死的。忙止住話頭,勸她想開些,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便如她自己,當初沿街乞討的時候,哪裏會想到有今日的好日子呢。
秦小豬其實早就想開了,自然也不用這些勸慰。可還是很感激秦八角的熱心腸,便說些輕鬆的話題,談談吃喝之事。秦八角走南闖北,也算對天下飲食有所了解。又對中草藥中可以作為調味的了如指掌,二人居然就說到一起去了。
空著肚子說吃食,結果就是越說越餓。秦小豬吃了秦八角身上帶著當午飯的兩個饅頭還是不夠盡興,催促秦八角走快些,好早些到她家吃東西去。
秦八角哈哈大笑,因兩人聊得投契,她便開玩笑道:“看你這般摸樣,我都要疑心你肚子裏那些腸子下水,一星半點毛病都沒了。果然是藥補不如食補啊。”
秦小豬聽了也不惱,嘿嘿傻笑。她身上確實不怎麼疼了,肚子卻是餓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