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母子倆一坐一站。
韓苑用手背挨了挨兒子的額頭,燙得她一縮,“還在強什麼!趕緊讓醫生紮一針!”
簡予深毫無所動,一張臉因為生病而發白,他慢慢撩起眼皮,喉嚨像塞了厚重的棉花,又堵又暗,“沒事。”
說完,腦袋仰在椅背上,目光幽暗,看不到一絲光。
如此抗拒,韓苑怎能不知是什麼原因,心口仿佛被什麼勒住,難受得喘不過氣。
她無聲地凝視著兒子,好半天才順了口氣。
“就為了程以棠連身子都不要???”
簡予深扯了個不算笑的弧度,“我還可以做得更多,可惜她不在乎,不要我了——”
話說一半,劇烈的咳嗽在房間響起。
即便這般不舒服,他依舊把話說完,“哪天…哪天您看到我跟她纏在一起,不用懷疑,是我…”
又是一陣咳。
“是我…是我舔著臉求她,我當三…出軌,都是我。”
韓苑又氣又急,眼淚直往下掉,這些話猶如細針往她心口上戳,疼得她發抖,像風中的雲,隨時都能吹走。
她拔高聲音嗬斥,“簡予深,你非要這麼作賤自己嗎!”
簡予深置若罔聞,他虛虛地勾了勾唇,“您回吧。”
再之後,他什麼都聽不見,渾渾噩噩,身體像被一團火爐圍繞,燒得他整個神經麻痹。
這樣挺好,沒那麼想她了。
醫生得到指令推門而進,注意病人意識開始昏沉便卷起他衣袖,將將綁上壓脈帶他睜開了眼,哪知道,他直接解開。
簡予深把東西往旁邊一丟,“出去。”
醫生著急了,“簡總,已經是肺炎了,別不當回事!”
“你是聽不懂?”
聲音無力,但壓迫感十足。
醫生:“……”
韓苑既無奈又憤懣,嘴唇止不住發抖,“要程以棠是吧?行,我讓她來!”
“不需要。”
提到她,簡予深的眸光亮了幾度,強撐著精神看向母親,“這算什麼?她就這麼召之即來?”
韓苑心口酸脹難言,眼底漫起濃厚的悲哀,最後,轉身離開。
於特助一直守在附近,察覺夫人有話說,忙跟上。
樓梯拐角處,韓苑停下步子,她閉了閉眼,表情寂寂,“把她喊來吧。”
於特助當然聽懂夫人嘴裏的她是誰,眉眼一揚,這是鬆口了?
他的好日子要來了。
雪還在下,目光所及之處是一望無際的白。
下雪天路況比較堵,司機正要問去哪個商場,來之前夫人提了一嘴,說要辦些年貨,一扭頭,就見她出神地望著窗外,眼尾的紅讓人忽視不了。
不動聲色地轉回腦袋。
一陣突兀的鈴聲突然響起。
看到來電,韓苑一怔,她不覺攥緊手機,呼吸無端急促。
鈴聲很有耐心地響著。
直到自動掛斷前一秒她才按下接聽。
自離婚後,簡董極少給這個前妻打電話,十多年,屈指可數。
他也是經過深思熟慮撥去這通電話,起因都是他,不應該讓兒子來背負。
他淡淡啟唇,“我沒資格要求你什麼,錯在我,就算報應也應該由我。”
人到這個年紀,對紅塵往事除了緬懷,剩下的大概就是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