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魂殤(下)(1 / 3)

蛇的下半身在地上扭曲地抽搐著,留下了許多胡亂的血跡。蛇頭這一段卻丟在另一旁地上,那狹長的蛇眼中,突然綠光一閃,騰空飛了起來,大口張開,直向越王後咬了過去!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卻不想這無足之蟲,竟也是如此凶惡!

婉兮輕叱一聲:“起!”雙手相錯,十指挑作蘭花之狀,法力催動之下,一朵小小的橘色火焰從指尖冉冉飄起,明亮的光芒頓時綻放開去。

那蛇身子斷成兩截之時,生機早已斷絕;隻是臨死之前的凶厲之氣未散,故此死後仍作出這攻擊之勢。

此時婉兮利用陽和清氣,凝就的這朵“兩生花”火焰,正是專為驅散陰邪之用。此時“兩生花”火光跳動,那蛇頭凝結於半空之中,再也無法前進一分。

在那明亮的橘色火焰的映照下,蛇眼中異樣的綠光漸漸化去,終於蛇頭晃了一晃,“啪”地一聲掉落地上,再也不動。

婉兮往後退了一退,乍舌道:“不過是臨死前厲氣的凝結罷了,怎的還如此凶惡?”

越王後手握“破陣”,另一手抽出一方絲帕,輕輕擦拭劍鋒上殘存的蛇血。然而那劍身之上,終還是留下了一道較深的血痕。細觀這三尺劍鋒之上,如這等顏色較深的印痕密密麻麻,幾乎有百餘道之多,也不知曾飲過了多少生靈的鮮血。

聽婉兮驚歎,越王後淡淡道:“生為萬物,自然都有放不下的執念。所有的法道巫術,不都是為了化解這種執念的麼?”

婉兮抬頭一看,突然“啊”地一聲,渾然忘卻了畏懼,叫道:“主子!你看,那牆上……好深的印痕呢!”

果然,取下古劍之後,借著閃電的光芒,可以看得分明:在牆上原先掛劍的位置,清清楚楚地顯現出了一道與劍身大小相若的印痕。隻不過顏色比牆壁別處要略深一些。在歲月的流逝中,當年塗以深朱的牆壁,漸漸褪淡了最初的豔色,而唯有這一道牆壁,在古劍十年的遮弊下,卻仍然保留了昭華年間的華美。

越王後將古劍重又掛了上去,又用手扶正了些。在劍柄寶石光芒的映照下,可以看得清楚,那劍身與牆壁貼緊得極為契合,絲絲扣縫。原本露出來的那一抹略深的朱色,卻是一點也看不到了。

越王後轉過身來,微笑著對婉兮道:“婉兮,你看出來了麼?先前那劍是被人動了的,所以才會挪移了掛繩的位置,露出劍後的印痕。守宮人本來不多,加上大王又不許他們動這宮中舊物,他們絕不會去動這寶劍的。那……又會是誰呢?

婉兮張了張嘴,還沒發出聲來,陡然隻聽一聲炸雷般的吼聲,在空蕩的殿中響了起來:“直破東甌!殺入中原!”

刹那之間,殿中陰寒如冰。

一團黑霧平地騰了起來,漸漸彙聚成形。婉兮也顧不上尊卑之別,一把抓住越王後的手臂,驚叫道:“他他他……”牙齒捉對廝殺,字音在齒間四下衝撞,卻是連不成一個完整的句子。指尖那團火焰,也在瞬間完全熄滅。

一隻溫暖而柔韌的手掌握住了她冰涼的手,同時輕輕拍了拍,越王後的聲音平靜地響了起來:“婉兮,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麼?魔由心生,心神若堅如銅鐵,不受驚擾,外魔是無法入侵的。”

婉兮有些羞愧地站直身子,默念咒語,“兩生花”的火焰又開始閃現指端。越王後讚許地點了點頭,卻聽黑霧之中,有一個陰冷的聲音狂怒地叫了起來:“什麼人敢擅用法術?擾亂本王的安寧?”

那團黑霧此時已完全凝成形狀,看得出那是個滿身血汙的怨靈,頸部似被利刃相剌,喉頭有極大一個黑洞,尤自汩汩地流下血來。但那頸部又沒被完全割斷,仍然還有一點皮肉相連,致使整個頭顱向左邊偏歪,斜斜架於肩頭之上。四下披散的亂發之中,隱隱透出兩道充滿了怨毒和邪惡的眼神。

婉兮掌中化出的那朵“兩生花”火焰,雖是秉承天地間陽和之氣而生,有驅除陰邪之功。但這怨靈的邪氣當真極重,它一出現,殿中原本轍骨的冰寒之中,頓時充滿了極為濃重的血腥之氣。那朵“兩生花”焰光跳動,眼看竟有將熄之勢。

越王後皺了皺眉頭,纖指一合,玉雕一般的手掌當空劃過,一道淡淡的清光彌漫開去,婉兮精神一振,那朵“兩生花”

的光焰陡然伸長,頓時又亮了幾分。

那怨靈似乎對“兩生花”頗有忌憚,一時不敢靠近,尖聲叫道:“爾等何人?”越王後淡淡道:“爾又為何人?”

那怨靈仰天一陣淒厲長笑,笑聲如幽林梟鳴,剌耳陰寒之極。婉兮忍不住掩住耳朵,但那怨靈的聲音仍是穿破耳膜而入:“本王乃是閩越王郢!”

越王後輕笑一聲,道:“若爾當真為閩越先王,則王陵中所臥又是何人?”

怨靈怒道:“那王陵之中所臥者,不過是本王無用的軀殼罷了!你這女子……”他的目光漸漸紅了起來,詭異地盯住了越王後的臉龐:“看你裝束氣派,應當是繇君醜那小兒後宮的妃子……你去告知那黃口小兒,本王當初壯誌未酬,便為國中餘善那逆賊所弑,九泉之下,魂魄難安!本王要那繇君醜發兵出擊東甌,將其並入我國疆土,則平生心願了矣!如若不然……

怨靈桀桀怪笑兩聲,其中卻充滿了難言的邪惡之意:“本王長居幽冥,得以修習煉魔之道,即日便將大成……若繇君醜膽敢不遂本王之意,本王便要在這王城之中,掀起一番血雨腥風,令他日夜不寧!這死去的三人,不就是最好的榜樣麼?”

婉兮驚叫一聲:“這三人當真是……是大……”她陡然醒悟過來,明白以“大王”稱呼這怨靈似乎並不恰當,張了張嘴,終於沒能說了下去。

怨靈怪笑道:“那是自然,本王擊破了他們的喉管,吸食了所有的鮮血……”他的眼中流露出貪饞的神色:“鮮血……我有十年沒有喝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