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聖上給我一個任務,我說我不幹。
他一臉和藹,仿佛是一個爹在勸兒子聽話:“小舅,朕信任你,故將太子托付給你,往後你來教他騎射武藝。”
“臣擔不起陛下這聲小舅,陛下,臣很忙的。”這大外甥是不是覺得我平時很閑!
他還在處理公務,頭也不抬,隻說:“朕信任你。”
信任的很好,下次不要信任了。而且——
“陛下,微臣記得從前在軍營一起拉練時,陛下武藝遠勝過其他人,微臣……”我承認我就是個廢物點心,如此重任就請交給他人吧。
他依舊沒抬頭,說:“愛卿武藝高強,才學淵博,是教導太子的好苗子。”
我回憶起小時候我不愛讀書,寧願去逗蛐蛐玩,捉弄我家大院門前看門的那條大黃狗都比念“之乎者也”有意思。如今當了官也不過一介武官,才學遠比不過朝中那些文臣。
結果他說我才學淵博,他沒毛病吧?雖然武藝高強我認,畢竟當年他是那個第一,我是那個第二。
出門時我愁眉苦臉,看向站在門口隨侍的張公公,我哀怨十足,對他問道:“公公,你也覺得這是件苦差事對吧?”
他避開我的目光,抬頭望天。
我內心叫苦不已,太子,那可是金貴的太子啊,不是我家大院門口那條可以隨便捉弄的大黃狗。
合宮上下皆知,太子是被陛下和太後捧在手心裏寶貝的,陛下讓我去教太子,我很有壓力。我若是沒教好太子,我那當太後的長姐定會把我扒層皮!
但我能拒絕皇帝嗎?我不能。所以我見太子時拿了個宮外買的還熱乎的醬肘子,我知道宮外哪條街哪家店的醬肘子最好吃,想以此來和小太子套近乎。畢竟我小時候愛吃,小太子一個小毛孩肯定也愛吃。
當看到小太子還在換牙的年紀,我覺得醬肘子還是自己吃吧,雖然它燉得挺爛,但我怕小太子把牙啃壞。
我右手拿著油紙包好的醬肘子放背後,他睜著大眼睛,目光還帶著稚氣,看著我:“孤該喊你什麼?”
他的那雙眼睛很像陛下,陛下在朝堂上時,陛下的目光是凜冽且威嚴的。而這個孩子除了眼睛,其他地方不怎麼像陛下,應該是像他的生母吧。
我:“……隨便。”
他隨便喊我:“叔父。”
我在空空的腦子裏整理他和我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已知他爹是我姐姐的養子,他生母是我的舅家表姐,他喊我“叔父”,停,這關係我理不清,隨便他怎麼喊吧,我都要把太子當祖宗供著了,他喊什麼都不會錯。
第一次見太子我決定先和他培養一下感情,練武之事就先放一邊吧,於是我們在花園內的亭子裏並坐著,我一邊文雅地啃醬肘子,一邊跟他說話。
他問我:“叔父,你知道孤的娘親嗎?”
我停止啃肉,答道:“我就知道一點。”
我跟他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說了。
當年我爹看不慣我那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剛好當今陛下,也就是叫趙瑜的那個毛孩,被先帝送去軍營磨練,我爹說那毛孩已經是我姐的養子,也把我丟到軍營裏陪他。
臨走前他囑咐:“將來四皇子是要當天子的,我胡家的未來全靠他,你可要好好看護他。沒了你都不能沒了他。”
行吧爹,雖然家裏不隻我一個兒子,但是你也別覺得我太廉價吧。
後來在一次驚險遇難中,我替趙瑜擋了一箭,誰讓我爹和我姐把他看得那麼重。他又慌又急,事後我醒來,他對我感激不盡道:“小舅,你救我一命,我以後必結草銜環報答你。”
哦,所以現在他給我管他兒子的苦差事,就是這樣報答我嗎,呸,扯遠了。
在軍營裏我吃的還不如我家看門的狗,但是趙瑜那皇子出身的家夥卻比我還能忍,不過我也知道,他從前是在冷宮長大,想必什麼苦都吃過。
說到這,我啃完最後一塊肉,小太子拉拉我的衣袖:“叔父,孤是問孤的娘親。”
“哎,你聽我說完嘛。”我擦擦嘴。
後來才知,我替趙瑜擋箭那次是二皇子所為,趙瑜告訴我,他已經成了二皇子的威脅,二皇子暗中派人殺他。
後來回朝時,我知道他過得很艱難,某次他跟我見麵時說:“當一個皇子,既要讓父皇看到你的出色,又要讓他覺得你不如他,還需要他的指教。就跟拉弓一樣,不能太用力也不能太無力。”
那次是我爹在家特意款待他,把我推出來和他敘舊,在我的屋子裏我們互相對飲,吐露心聲,不怕被人聽見。
他喝著喝著,突然說他愛上一個女子,我本來有點醉,迷迷糊糊,聽到他這樣說,突然清醒,激動問道:“誰?”是那個簪子的主人嗎?
我一直發現他時不時拿出一個簪子看,剛開始我以為是他那個生母的遺物,後來我感覺並不是。
他果然醉了,什麼都跟我說,我才知道原來那個女子還是我舅父的私生女,後來被送進後宮替我長姐邀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