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藝一直看著我,等我說完後,她若有所思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許久才向我問道:“江橋,你知道我想過的是什麼生活嗎?”
我幾乎沒思考,便回道:“我覺得你有這麼好的條件,所追求的生活,不是我這樣的平凡人能夠想象到的。”
陳藝搖了搖頭:“你把我想的太複雜了,我爸媽都是中庸的學者,追求的是小富即安的生活,所以我現在這個樣子他們已經很滿意,他們希望我能穩定的留在南京,留在他們身邊,基於家庭因素,那就沒有比做一個體製內的主持人更好的選擇了。”
“可是……可是你還年輕啊,你的生活不應該太早的進入到一種被設定的模式中,你應該有更高的目標和追求,不能這麼去浪費你身上的才華。”我有些詞窮的將剛剛話裏的意思又重複了一遍。
陳藝看向窗外,剛剛那個丫頭用眼線筆在玻璃上寫下的字還沒有擦去,可在那斑駁的燈光下卻好似已經寫了很久,而地上那一灘積水也沒有閑著,一直與天上閃動的星星調著情,每當有點小風吹過,星星便在水麵上晃動著,就好像一場甜蜜的接吻。刹那間,我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一切都是靜止的,甚至包括我麵對陳藝時的心跳。
我又看見了那個丫頭從玻璃窗前走過,她的左手拿著自己換下來的衣服,右手衝我豎起了中指,很鄙視的看了我一眼之後,便跨過地上那一灘積水消失在了轉角處……而當這動態的一幕發生之後,時間仿佛又走動了起來。
“江橋,總有一天我是要嫁人的。等有了孩子,我生活的重心肯定不會在事業上,而在已經過完的20多年裏,我拚命的學才藝,參加各種考級,又努力的上完大學,目的不就是為了提升自己,然後嫁一個可以在物質上依賴的老公嘛!現在這些我都做到了,隻是在等一個意中人組建家庭,我是一個願意站在男人背後的女人,隻要未來的家庭幸福,父母健康平安,我就滿足了。”
我相信這是陳藝發自肺腑的話,以她的知識分子家庭背景,以及名主持的身份,要想嫁一個成功人士簡直不費吹灰之力,而有這麼一條穩妥的路擺在眼前,為什麼還要自己去冒險打拚呢?
我忽然很想抽一支煙,口袋裏卻已經沒有了煙,便用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麵,緩解這突如其來的煙癮……
一起沉默了片刻之後,陳藝終於看著我笑了笑,又說道:“江橋,你身上的白襯衫真好看。”
我與她對視著,回道:“你不用因為尷尬轉移話題的,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和難處,關於婚禮主持的事情我不會再為難你的,真的。”
“真的很好看!”陳藝說著從自己的手提包裏拿出了一隻禮品盒放在我的麵前,又說道:“下個星期一就是你的生日,可惜我要去青島做節目,不能陪你過了,這是我托朋友從海外寄回來的領帶,我覺得和你的白襯衫很搭,你看看喜不喜歡。”
我心裏一陣感動、一陣酸澀,終於笑著拿起那隻精致的禮品盒,說道:“這些年隻要你在南京都會陪我過生日,真不知道以後你嫁人了,還有沒有勇氣這麼持續下去。”
“你傻呀,以後你也會有家庭的,等有了孩子老婆陪在你身邊,我這個朋友還會不會陪你過生日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我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將那隻禮品盒給拆開了,裏麵真的是一條和我襯衫很搭的黑白相間的格紋領帶,她的禮物還是一如既往的用心。
這些年,我總覺得她和我的關係不像從前那麼親近了,實際上這隻是我的誤會,我們不是不親近了,隻是現在的她實在是太忙,她已經不可能再像學生時代那樣,陪伴著我上學、放學的每一個清晨和黃昏。
……
這個深夜,我從陳藝那裏收獲了一些她總有一天會嫁給別人的憂傷,也收獲了一些溫情,可是關於婚禮主持這件事情始終沒有能夠達成一致,現在這件事情隻剩下一條路可走,那便是:說服陳藝的領導破例讓她接手這次的婚禮主持,顯然這已經不在我的能力範圍內,隻能讓羅素梅或者老金找找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