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牧點頭笑了笑,然後又鼓了鼓掌,等待其他人表態,而希望被拆遷的人,仿佛又看到了被拆的希望,爭先恐後的在倡議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生怕落後了,拿不到趙牧所承諾的那個額外的車位。之後,他們又向趙牧詢問,自己家的房子被拆後,能拿到什麼樣的拆遷補償,趙牧一一耐心的給予了回應……而我也明白了,趙牧的策略是希望借助民意來增加相關部門拆掉這裏的決心,我相信除了所謂的民意,金鼎置業還有更深層次的公關手段,而陳藝這個小小的個體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仿佛隻是刹那間,我的目光和趙牧在人群的縫隙中終於相對了,我心中很不是滋味,轉而避開他帶著些許侵略的目光向路邊走去。
……
出租車向墓園行駛時,我接到了肖艾從莫斯科打來的電話,她的語氣很緊張,向我問道:“我剛剛聽於馨說,今天你和老巷子的街坊發生衝突了,有人用花盆砸了你的頭,你還好吧?”
我不想讓她擔心,笑了笑,然後輕描淡寫的回道:“肯定沒事兒啊,這不還能接你的電話麼?”
“你一直用真心對巷子裏的街坊,人緣也很好,怎麼會有這麼嚴重的衝突呢?”
我心裏有點堵的慌,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必要了,於是便在一陣沉默之後,對她說道:“是為了拆遷的事情……金鼎置業想在這邊開發一座生態科技城,我不願意拆遷,就和他們產生了衝突。”
肖艾的沉默顯示著她的意外和震驚,許久之後她才說道:“就算是拆遷,也不至於鬧成這個樣子的呀……”
我不願意將其中的細節也一並告訴她,於是又強調了自己沒什麼事情,要她不要分心,拿出最好的狀態去參加演出。但電話那頭的肖艾沉默了一陣之後,下定決心似的對我說道:“我現在就訂回去的機票,明天早上就能到南京了……”
“別這樣,你的演出怎麼辦?”
肖艾的語氣裏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嚴肅,她說道:“與你相比,演出算什麼……好了,我先不說了,這裏離機場挺遠的,我怕趕不上晚上的航班。”
肖艾說完這些,便沒有再給我說話的機會,她快速的掛掉了電話,而我乘坐的出租車也已經到了墓園。
在這個比郊區還要郊區的地方,一切歸於平靜,連風都是悄悄吹來的,偶爾從身邊駛過的汽車也沒有追求速度,甚至連鳴笛聲都很少響起,所有動著的東西都有條不紊的往自己所追求的方向前進著。
我戴上帽子和墨鏡,然後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墓園裏走去。這次我來得很倉促,除了身上僅有的一包煙,沒有帶酒,也沒有帶一束鮮花,讓趙楚的墓碑前顯得有那麼一些生機。
……
站在墓碑前,我與趙楚的遺照相對著,心中一陣陣難過。我點上一支煙倒插在地上,然後又給自己也點上了一支,還沒開口說話,便已經哽咽。
“我的階級兄弟,我又來看你了,可是這次帶給你的卻不是什麼好消息……咱們那條老巷子就要拆遷了,項目是趙牧發起的……我不知道如果你活在這些是非中,會有什麼樣的判斷,但是我真的不想站在趙牧的對立麵,如果一定要我做出選擇,房子和趙牧這麼多年的兄弟情誼,我還是會忍痛選擇後者,畢竟對房子的感情再深,它也隻是一個物件,但咱們兄弟這麼多年的感情是千金也買不來的……所以你放心,我會勸陳藝別和趙牧做對……不,是我的口誤,陳藝也不是想和趙牧做對,隻是真的舍不得這條老巷子裏的一切……”
說到這裏,我又想起了小的時候,我們在這條巷子裏大聲的笑鬧,童年的時光都漫溢出來的畫麵;還有我們站在巷子口,信誓旦旦說要去遠方的豪言壯語。在我的心中,這裏就是一個可以埋葬一切悲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