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野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後不太相信的問道:“都搬進去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說道:“走,哥請你進去吃一碗老王的小餛飩,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發現他們都搬進了這個賣場。”
喬野看了看表,估計時間還有富餘,便點頭同意了。而說起老王的餛飩攤,確實是我們少年時期的一段記憶。那時候,老王看我們兄弟三人可憐,又怕傷了我們的自尊心,就總說那些特意留下的餛飩,是賣不掉的,放到第二天就不新鮮了,然後就煮給我們吃。實際上,他自己的生活也不寬裕,家裏還有一個常年被小病小痛折磨著的老婆。
老王就是這麼一個人,除了脾氣臭了一點,人是真好。隻可惜,老王這個詞不知道怎麼就被玩壞了,弄得他前段時間一直在糾結,到底要不要給自己的小攤兒換個名字。
與喬野進了超市,兜兜轉轉一圈之後,終於在一個靠近賣女式內衣的地方找到了老王的店麵,在裏麵充當收銀員的是他的一個侄女。
她還記得我和喬野,對我們笑了笑之後,說道:“好久沒有見到你倆了,最近都在忙什麼呢?”
喬野回道:“我是忙著賺錢,江橋是忙著享受生活……你說我倆誰過得好?”
老王的侄女笑了笑回道:“都好……你們可都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我們這些人可隻有羨慕的份了!”
我隨著她笑了笑,然後看了看廚房裏那個忙碌的背影,向她問道:“廚房裏那個人是王叔嗎?”
侄女的臉色頓時沉落了下去,眼睛裏忽然就含了淚水,過了好一會兒才對我說道:“我大伯他不在了……廚房裏的是請來的師傅。”
我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給重重擰了一下,一點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已經說不出話來,腦子裏盡是他拿著大漏勺罵我小逼崽子的樣子,可是隻要我坐在他的攤子上,他總是會給我把餛飩的數量放到最足,讓我吃夠、吃飽;尤其,是在我們初中長身體的那段時間,每過一個星期他都會讓王嬸給我們燉一隻雞,然後讓我和趙楚、趙牧倆兄弟分著吃,讓我們的身體不輸在起跑線上,可是他的嘴裏卻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是因為同情我們。
喬野的情緒沒有我那麼跌宕,但也難以置信的問道:“怎麼說不在就不在了,我記得一個多月前的晚上,我路過鬱金香路,還看見他好好的在街邊擺著攤子呢!”
侄女哽咽著回道:“大概十來天前的晚上吧,對麵KTV裏來了一群喝醉的人說是要吃餛飩,大伯就給他們做。不知怎麼的,那幾個人就開始和對麵坐著的一個姑娘嘴裏不幹不淨,最後有一個膽大的,直接坐在姑娘的旁邊就動起手腳來了,姑娘要走,他就拉住不放……大伯這個脾氣,肯定看不下去,就出言說了他們幾句。其中一個人就把大伯的攤子給掀了,然後雙方就扭打了起來。大伯這一大把年紀,哪打得過他們,不一會兒就被那幾個殺千刀的打得渾身是血……後來,被路過的街坊開車送到醫院,可是人也沒能救過來……好好一條命,就這麼沒了!”說到這裏,侄女已經泣不成聲,她緩了很久才又說道:“大伯做小攤子做了一輩子,最大的盼頭就是能弄個店麵,不用風吹日曬的……現在店麵有了,可他人卻不在了……這前後就差了不到一個星期呀……這老天爺哪能這麼算計人的啊?!”
我的心中難受的厲害,淚水止不住就在眼睛裏打起了轉……
侄女又向我們問道:“江橋、喬野,你們說說看,這條路變得越來越熱鬧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如果不是有那個今年新開的KTV,大伯肯定也就碰不到這樣的事情了……我真的覺得他死的好冤,他可是一個做了一輩子善事、吃了一輩子苦的人,這老天爺多少要給他一點福報吧!”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隻是坐在靠自己最近的一張椅子上,雙手抱著頭,痛苦的嗚咽著……因為我才是那個最知道老王心裏盼頭的人。在我的記憶中,從自己剛開始工作時,他就在我耳邊這麼念叨著了……
這時,一直也沒怎麼說話的喬野終於開了口,他歎息著說道:“人多了,紛爭也就多了……王叔這個事情隻是個例,也給我們敲響了警鍾,但我們不能因此就否認了發展帶來的機遇和便利……你放心吧,社會會對王叔一家做出一個公平公正的交代!”停了停,他又對侄女說道:“如果遇到什麼你們辦不下來的事情,盡管告訴我或者江橋,我們一定都替你們辦利索了。”
侄女點了點頭,又過了好久,才問起我們要吃什麼。可是我已經沒有了想吃東西的心情,因為再沒有人能將餛飩做出老王那樣的口感,那種口感,就叫做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