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慕思的聲音喃喃如低語,
如同害怕打碎一個易碎的夢境:“你願意……你可以嗎?”
她的話語語無倫次,
臉上的急迫神色卻愈發加深,
幾乎是撲過來捉住她的衣襟,
愈發尖瘦的下巴就這樣仰望著他,
如同沙漠的旅人尋找到仙人掌地的最後一窪水。
當她撲過來的那一刻,
琅琊是高興的,
這證明自己的確是被需要著,並且是唯一能夠滿足她需求的人。
但是看到她微微顫抖,聲音幹澀,
卻又生出不悅的情緒來。他尚且不明白這種情緒如何產生,隻是覺得這不該是慕思應有的模樣。
琅琊伸出長臂將她攬在懷中,慕思那雙偏棕色的眼睛是如此的灼熱,
讓他覺得神經末梢也跟著燒起來。
他修長而冰涼的手指撫摸過慕思的額頭、鼻梁、嘴唇,
停留在她的下頜,緩緩地說:“你還沒有回答,
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我答應你!”慕思著急地說道。她注視著琅琊的雙眼,
迫切地希望能從那一黑一紅的顏色裏判斷出他的想法,
卻徒勞無功,
隻能重複道:“你讓我知道他們現在好不好……你要求什麼,
我都答應你!”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他的語調低醇而清晰:“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永遠都不要想著離開。”
這句話對應的是慕思停頓的沉默。這停頓並沒有很長時間,
她就做出了取舍:“……我答應你。”
整個係統、整個世界都在琅琊的掌控之中,她根本沒有反抗之力,隻能按照他的意願走。既然如此,
答應不答應,
又有什麼區別呢?
如果一句承諾就能換來她日思夜想的牽掛,誓言也好謊言也好,說出口的不管能不能收回來,她都願意去做。
房間裏的藍色水晶黯淡下來,憑空出現一塊光幕。顯示的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臉,麵容緊繃地盯著屏幕。
慕思情不自禁地大聲喊道:“爸爸!”
“爸爸我是琪琪!爸!”她聲音撕扯得變了調,從琅琊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摔倒在床邊,伸出的手卻穿過了屏幕。
“老楊,別打遊戲了!”屏幕外傳來媽媽的聲音,伴隨著掃地機器人的響聲,不滿地說道:“給咱姑娘打個電話,問問她中秋回不回來?”
光幕地叮叮當當的電子音一聽就知道是消消樂,慕思爸爸沉迷兩年樂此不疲的遊戲。
爸爸皺了皺眉回答:“琪琪前天不是說過不回來了嗎?好不容易放假,她想休息兩天,不想在路上來回折騰。”
媽媽似乎歎了口氣:“這孩子,休息不能回家休息呀?見她一麵比見領導還難!”媽媽穿著米黃色的毛衣出現在光屏裏,拍了下爸爸的背:“把遊戲關了,給琪琪打個電話,我跟她說。從北京到唐山坐動車才一個多小時,怎麼就累壞她了!”
“她去北京站不要時間?從唐山站回來不要時間?兩頭都加上,可不就是三四個小時了,來回就是七八個小時,可不就是累。”
爸爸嘟嘟囔囔地關掉遊戲,將手機放在一邊。光屏上頓時失去了他的臉,隻能看到媽媽的半側身體,以及遠處展示櫃上麵的全家福。
慕思此時已經嗚咽不能自已。
她的聲音從指縫中艱難地溢出來:“媽媽……你看看我啊……”
那張全家福是她上大學時一家人去北京故宮門口照的照片。五年過去,時光恍若短暫,但是相比照片裏麵的人還是能夠明顯從父母臉上看出蒼老的痕跡。
她向前傾著身體,等待爸爸或者媽媽再次拿起手機,麵前的光屏卻突然消失。
“夠了。”琅琊冷聲道。他將慕思從地上撈起來塞進床上被子裏,用力掰開慕思扯著他的手,完全不管她的祈求和挽留,迅速離開了房間。
他後悔於剛才的行為。
既然打定主意讓慕思留下來,勢必要讓她與家人分開,為什麼要給她這種希望?剛才的情境讓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這分明是在增加慕思想要回去的欲望!
如果他沒有權力的掌控,如果他沒有捆綁的繩索,那麼根本就留不下她。也許慕思對他是有感情的,琅琊能夠感覺到。這是這感情對於慕思對原生世界的留戀來說,根本不足相抗。
琅琊此刻倚靠著一棵巨樹,猙獰陰森的枝椏如同巫師的森林。一個黑點由遠及近,飛來了一隻烏鴉停在枝椏上。
然後是第二隻、第三隻……
直到樹上停滿了烏鴉。嘎嘎叫著,嘶啞難聽,如同墓地哭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