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潰敗(2 / 3)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忽然覺得身子一輕,仿佛被誰扯了過去,然後就聽到恒伽那熟悉的聲音,“長恭,坐低身子!”

“不行,我不能離開戰場,我是主帥!”她立刻就明白了恒伽的用意,他想帶著她單獨突出重圍!

“別人我管不了,總之我不能讓你死!”恒伽的態度難得地強硬起來,他有些狂亂地揮舞起長劍,在密密麻麻的敵人中斬開了一條血路,策馬朝著前方飛奔而去。

瓢潑般的大雨還在傾瀉而下,將一切都罩在了雨霧中,廝殺聲已經變得越來越遙遠。前麵雖然陰雲密布,但他知道,跑得越遠,她就越多一分生還的希望。

不錯,這個世上有很多重要的東西,民族大義、國家存亡、義氣、責任……但是對於他來說,沒有任何東西比她更重要。

在她撲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就算即刻為她而死也值得。

其他的東西離他太遙遠,唯有她才是那麼真實地在自己身邊——他隻想抓住離他最近的希望,他素來是個自私又現實的男人,現在也是如此。

也不知跑了多久,恒伽帶著長恭來到了一處像是牧場的地方,這裏隻有孤零零的一戶人家,看上去似乎冷冷清清的。他略略思索了一下,長恭的身體已經不能再支撐下去了,必須盡快幫她拔出箭頭止血,所以不能繼續再往前了。這裏是齊國的境內,這些人家都是齊人,為今之計,也隻能在這裏稍作停歇了。

他連忙下了馬,將長恭攙扶到了門口,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少女出現在門邊,一臉驚訝地看著他們。沒等恒伽說話,她已經一把將他們拉了進去,然後迅速地關上了門。

“我聽說前麵在打仗呢。你們一定是在被敵人追趕,對不對?”少女轉了轉晶瑩的眼珠,“不過不用擔心,我們這裏偏僻得很,那些周國蠻子一定不會到這裏來的。”

恒伽倒也有些驚訝,“姑娘你……”

少女的唇角輕輕一揚,眼中露出了驕傲的神色,“我認得你們的衣著。我哥哥也是個士兵,你們都是我哥哥的同伴,我和我娘一定會幫你們的。”

長恭心裏一顫,脫口道:“你哥哥……”

少女又笑了笑,“我哥哥在很久之前的洛陽金墉城一戰就為國捐軀了。不過我娘說,身為大齊男兒,能死在戰場上,也是一種榮耀。”

長恭隻覺得胸口有一陣酸澀湧來,加上腿部的劇痛,腦中一片混沌。

“這位將軍受的傷不輕,要趕快將箭拔去才好。”一個成熟女子的聲音從他們側麵傳來,恒伽抬頭看去,隻見一位麵貌清秀的中年女子正款款而來。

恒伽看了一眼長恭,又看向那位女子,“這位夫人怎麼稱呼?”

“叫我林嫂好了。”

恒伽點了點頭道:“那就有勞林嫂替我準備一些東西,越快越好。”

屋外的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一輪彎月迫不及待地鑽出了雲層,銀色的光芒灑向大地。屋內,一簇微弱的燭火輕輕跳動著,恒伽拔出隨身帶的匕首,在燭火上燙了燙,他輕輕扯出了一絲僵硬的笑容,“長恭,我開始了。”

在刀尖紮入箭沒入的那個傷口時,他感到那一刀仿佛剜在了自己的心上,狠狠地撕扯開他的心髒。這種特製的三角箭頭不能隨便拔扯,不然一個不小心,就會連著皮肉拉出一大塊,血會流得更多,所以隻能用刀小心翼翼地剜出來。

長恭死死咬著嘴裏的棉布,不斷從額上流下的大滴冷汗能讓人想象得出她正在忍受多麼巨大的痛楚……

“長恭,忍著點,很快就好了。”

“嗯……”她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抬頭看了他一眼。隻見他漆黑的眼瞳如同晶瑩的秋水,靜靜地,深深地流淌過來的則是深沉得讓人無法直視的心痛。

當鮮血淋淋的長箭被剜出來的一瞬間,長恭終於痛得暈了過去,隨後又被一陣劇痛刺激得恢複了意識。迷迷糊糊中,感到仿佛有人在低聲喚著她的名字,輕柔地包紮著她的傷口……

隱隱約約地,眼前似乎出現了一絲光線,可在光流中仿佛找不到出口,她隨波逐流地飄蕩著,意識似乎都要隨之渙散。

光亮微弱卻溫暖,她置身其中,醺然,欲睡。

幾乎徹底喪失清醒的意誌,沉迷在沒頂的洪流中,仿佛感受到的全是那人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