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了秦一恒,他聽了點了點頭,說:“人死不能複生,究竟為何而亡,我們隻能通過現在所了解的線索推論。男主人的表弟,九成也是因為這道符喪的命。他究竟是哪一天死的,我們現在不清楚,不過,估摸著那些天是陰氣很重的時候。傳說陰氣沉重,符壓下行,最後隻能擠到人身上。這往科學上聯想,可能跟人的精神被壓迫有關係;在玄學上,這就叫無泄成災。而那隻狗的魂魄……”
秦一恒說到這兒,頓了一下,看架勢好像還有些難以啟齒。
他這樣簡直要急死我了,不過,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也沒有催他的必要了。我點了煙,耐心地等他組織語言。
他“唉”了一聲,接著講道:“這隻狗,其實目的很簡單。叼鞋來或是偷鞋走,都並沒有什麼邪惡的目的。之前我們一直慣性地聯想,每個汙穢都是厲鬼,都是來傷害人的,所以竟然把這麼簡單的線索忽略了。這鞋,是腳上穿的,而腳,是用來走路的,所以這隻狗隻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宅子裏的人,離開這所宅子。想必它之前就知道宅子有問題,所以才會不顧一切地想挽救宅子裏的人。”
這一點實在是讓人感到詫異,就算狗是靈性之物,一雙眼能看陰陽,卻也不至於靈性到這個地步。所以,他仔細想了一下,覺得隻有一個可能,這隻狗,就是之前這所宅子裏死去的女主人。
說來這也許真的跟愛情有關。人即便是死了,卻還是牽掛著陽間的丈夫,不忍他重蹈覆轍。而她,又是因為自己了結了生命,雖僥幸並未化作厲鬼,卻也無法安然投胎,隻能徘徊在這棟宅子附近,找辦法。
也是碰巧,她趕上了廢品回收站的母狗下崽,因為小狗剛出生,魂魄還沒充斥肉體,她就趁機占了小狗的身,想通過這種方式,回來提醒自己的家人。
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即便附著在了狗的身上,依舊沒避免再亡。想必這也不是意外,而是陰差所為。
她的信念倒是很頑強,也不知道真是愛情的力量,還是這是她死前唯一的信念,所以,死後本能地就要去完成。反正,她死之後,三番五次地想要警告家人,無奈陰陽兩隔,警告沒成,倒是嚇跑了人,成了鬧鬼的傳說。
那個表弟死前在門口留了一隻鞋,恐怕就是她最後的努力。據說靈體移動實體,也是依照怨氣分三六九等的。有的厲鬼甚至能推汽車,而像她這種,叼鞋已經是極限了。
聽了秦一恒的分析,我也是唏噓不已。
說實話,以前雖然總聽他講述宅子的起因結果,卻沒有一次聽過他用這種語氣講述。即便在宗祠裏,他也沒用這種口吻。
這段話講得還很動情,一點兒也不像他之前犀利的語言風格,聽著總覺得有那麼點兒煽情。
要真按照他所說,這倒真是個淒美的愛情故事,不過,故事的標題卻並不淒美,整個一“人狗情未了”啊。
這世間有那麼多我們難以揣摩的事,要真是每一件都是出於好心或是愛,那恐怕再可怕的宅子,其實也不會嚇人吧。
跟秦一恒認識這麼多年,我倒是理解他為什麼會這麼動容,可能是他從小到大受到的熏陶,多半都是鬼神之事,都離不開爾虞我詐或者腥風血雨,沒承想,今天碰見一個死了不願意投胎、寧可當狗也要提醒自己愛人的,這實在有些顛覆他的“職業觀”。
我想安慰他幾句,話到嘴邊才發現自己有些詞窮,幹脆就問他宅子怎麼處理,轉移下他的注意力。
秦一恒很快露出了笑容,告訴我,這宅子說到底並不髒,那個表弟雖然死在這兒,可並沒有在宅子裏滯留,我們隻需要同以往那樣,選個黃道吉日大掃除一番,在大門上貼一層紅紙,放空幾日,宅子也就安生了。現在鎮宅符被揭下來了,那個女主人也了卻了心願,以後也就不會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