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魯縞(1 / 2)

庚薑則是大喜過望,頓時展出滿懷歡喜的神色示人,左右看了看,姿態無比驕傲。

“隻是——”褒洪德驀然收回笑容,眼神犀利地緊盯著正跪地殷切仰望自己的庚薑,一字一頓說道,“庚薑口口聲聲說我褒宮中的素紗遠不及齊國所產的冰紈、綺繡織品,如此說來,確有嫌棄我褒國物產稀薄,言語之中,正是闡明我褒洪德配不得她齊國宗女的意思,諸位說,可是此理?”

眾人的神色在一瞬間的變化莫測後,終歸恢複了了然之色,公子這是先抑後揚,生生逼得庚薑沒有退路!

頓悟之後的人群霎時間爆發出一致的口徑:“正是!”

還沉浸在歡喜之中的庚薑,被褒洪德突如其來的反咬一口驚得呆跪在地上,一時間竟不敢相信公子居然能說出這般毫無根由的話來。

“公子,婢妾隻是想教訓一番那不知死活的紅羋,未曾想見罪於公子啊!”庚薑頓時失了方才頤指氣使的氣焰,慌忙向前跪走兩步攀上褒洪德的袂角,一臉慌張無措哀求道。

褒洪德冷冷笑了一聲,從庚薑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袂,庚薑一下失了中心,頹然跌倒在地上。

繞過庚薑,褒洪德撿起地上那一片被撕下的素紗,拿在掌中翻覆查看,無不惋惜地說道:“這可是魯國今年才向成周進貢的縞絹,薄如蟬翼,晶霞剔透,堪稱絹中之極品。”

跌坐在地上的庚薑登時麵如土色,一聽聞方才被自己棄如草芥的素紗竟是聞名遐邇的魯縞,不由得一顆心重重地摔落掉地,一股無聲的絕望襲上心頭。

魯縞?竟是魯縞!

庚薑的卿夫不僅在齊國位居上卿,自家還兼有龐大的紡織工坊,齊國向鎬京與成周進貢的絲織品多數都出自於庚薑家族的工坊之中,而她竟然連如此著名的魯縞都不認識,不能說庚薑孤陋寡聞,隻能說魯縞在這個時代還是極為珍稀的絹料,東都成周與王城鎬京每年也隻貢得不到二十匹的數量,而其餘各個諸侯,每年能有二三匹已是相當不易了。相對於寸匹寸金的織錦,魯縞的價值已無法用金銖錢財來衡量。

鎬京王宮中的女眷若是被天子親賜魯縞製衣,可比晉升了位分還要尊寵,而宮中的魯縞除了王後可以隨意使用外,夫人一下女眷幾乎都不得一見,足見魯縞的珍奇。

而此時,眾人驚呆的目光統統聚焦在褒洪德手中那一塊破碎的衣料,豔羨、瞻望、不可思議的眼神交彙容雜,窮其一生或許都不一定能見到如此稀有的魯縞,今日卻以如此離奇的方式一睹真容,魯縞,魯縞,真如公子所言,薄如蟬翼啊!

連王後都珍稀收藏的絹紗,已在庚薑的蠻力之下成為一片襤褸廢料,這可是堂堂的王室用品,想來褒宮中今年貢得的魯縞也就二三匹,衛姬夫人體諒府中女眷侍奉褒洪德盡心,才特意捎來一匹作為犒勞有功有德的女眷之用,庚薑此舉,不僅僅是拂了衛姬夫人的心意,更是冒犯了天家權威,若是想要以此論事,必然可以將這樣一件不經心的過錯擴大到無法形容的境地。

眾人從褒洪德的語氣中分明能聽出對庚薑的斥責之意,此時,院中的立場已是不言而喻,所有矛頭對準庚薑,這個高傲得難以靠近的薑姓宗女,牆倒眾人推,府中女眷向來見風使舵,今日除去一個勁敵,來日自己登高臨頂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已有按耐不住心中竊喜的女子輕掩朱唇險些笑出聲來。

“公子,婢妾愚鈍,不知此料竟是魯縞,還請公子念在婢妾母家的份上,寬恕婢妾一次……”庚薑伏在地上仰望著褒洪德,有氣無力,抱著寄希望於母家的尊貴能救自己一命

的想法,淒淒求道。

褒洪德冷嗤一聲,並未理會庚薑,而是轉頭看向含淚立在一邊的紅羋,嘴角牽起嘲諷的笑容,說道:“紅羋,你說如何處置?”

紅羋心中兀地一顫,還在嚶嚶抽泣的苦相頓時定格,撫住自己的胸口,神情悲喜交加得有些驚悚,公子這般迅速就要處置庚薑,讓紅羋頓覺揚眉吐氣,適才受辱的羞惱與憤慨刹那間化作張揚的怒氣,纖手一指,死死鎖住無神的庚薑,斥道:“賤人,膽敢冒犯天後聖物,魯縞豈是你等可以撕扯觸及的?”心中的激昂已是幻化作氣勢磅礴的銳氣,連平日那張燦如皎月的絕美容顏,都因此刻的得意變得有些猙獰,唇邊流轉的那一抹譏笑更是滲人地冰涼,從前被庚薑蔑視的日子總算到頭了,新帳舊賬一起算才能平息心中的怨憤,“依婢妾所見,庚薑此舉可謂不悌之罪,民若不悌,不過是違逆長輩德行有虧,而庚薑不悌,則是冒犯天後,罪不可赦!”語調漸高,紅羋的臉色也因亢奮越發紅暈起來,最後一個字說完,話中的意思無疑已將庚薑判了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