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到門口之時,“你很想離開這兒吧,何必要欺騙自己。”
他的腳步停了下來但沒有轉身。
“你原是個驕傲之人,”我頓了頓,“如果我說我願意贖你出去,你可願跟我走?”
他轉過身,以萬年不變的媚態對我笑道:“韓少主,不是有錢就可以做任何事的。很多事你是改變不了的。就像即使你贖了我,你又如何改變我曾經是勾欄小倌的身份呢?既然改變不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是你自己要放棄這次機會的,沒有人逼你。既然你不願走,那我也無話可說。”說完我大步地踏出門口,離開了。
七命在門口等著我。“我們回去吧。”七命沒出聲,默默地跟在我身後離開了。
回到繡坊,我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我敢確定他是想離開那兒的,但為何又要自暴自棄呢?他可以重新去尋找自己的生活不是嗎?難道他可以驕傲到放棄自己一生的幸福?我並不是憐憫他,也沒有必要,不是嗎?我隻是想給他提供一個可以解脫的機會,隻可惜他自己不懂得爭取,那我又能說什麼呢?我無奈啊,自己的事兒都管不過來了,還管別人的事做什麼?我苦笑了一下,便準備更衣上chuang睡覺。突然寒光一閃,我一側身,一枚銀鏢插在了柱子上,上麵還有一張紙條。我迅速跑到窗戶邊上,那還有人的蹤影。
我走到柱子前,拔下那枚銀標,取下紙條速速打開,上麵的四個字讓我又驚又惱——“七步斷腸”。
我狠狠地撕碎那張紙條。朝著門口怒吼道:“你們還不出來嗎?還是要我請你們出來?”
三命和七命推開門,互相望了一眼,還是舉步走了進來跪在我麵前。
“追到沒有?”
“她輕功極好,屬下並未追到。”
“哦?你們次次為我辦事都沒有辦好,還是你們根本就不屑於我這個主子,已經無心替我辦事兒了?”
“屬下不敢”
“不敢不敢,你們又到底敢什麼?”我深吸了幾口氣,緩和了一點,說道:“明天我們就快馬加鞭,火速趕到紅莊,不得有誤。我累了,你們下去準備吧!”
第二天,我們選了三匹汗血寶馬,以最快的速度回紅莊。三天後,我們便到了平朝城。
然而進城的第一眼竟然我見到了最令我無奈之人——秦莫殤。莫殤是當朝丞相之女,生性風liu不羈,卻又長得玉樹淩風,捕獲了不少少男的心,處處欠下風liu債。她比我癡長一歲,偏兒個我的二爹爹是丞相的弟弟,也就是她的舅舅,此事就次次被她做文章,每次見到我的第一句話都是:“又見著你啦,我的小表妹,最近表姐我是不是又帥氣了一些啊?”說完便自顧自地捋了捋頭發,一副痞子樣。還總喜歡帶著一把扇子。記得有次我無意間問了她一句,“你拿扇子做什麼用啊?”她的回答差點沒讓我噴茶“挑男子的的下巴用啊,你以為是做什麼用的?!”
“我的小表妹,終於又見著你啦,許久不見,你看表姐我有沒有帥氣了一些?”我的嘴角抽搐中。。。
客棧中。。。
“表妹啊,這麼久都不回來一趟,你表姐我都想死你啦!”
“我看你不是想死我,而是想死你那些勾欄的小倌們吧。”
“噓。。。”她左右看了看確定沒熟人,“嗬嗬,你這是怎麼說話的,你表姐我有那麼沒心沒肺嘛!”說完還不忘傻笑兩聲。
“不過既然你也回來了,不如就陪著你表姐我去解解饞,我已經是忍了好久了。。。”
“怎麼,不怕丞相大人罰你了?”
“嗬嗬,不是有你嗎,你向我母親說兩句好話,絕對就沒事了。”
“大姐,我家可是在辦喪事,你沒事我可有事。若真的過你一塊去,我不被老主宗打死才怪呢!”
“你可別給我找借口,世界上還有誰敢打你,除非他不要命了。你爹爹不僅是血閣閣主,而且又是當今女皇的寵妃,並且你又與當今的五皇子有婚約,再加上你是天下第一富商紅莊莊主之女的身份,怎麼著也隻有你去打別人的份。哪像我,在家被母親壓得死死的,喘都喘快不過氣來了,你能跟我比嘛!”說完就跟借酒消愁似的喝了兩口酒,一副鬱鬱寡歡的摸樣。
我輕笑一聲,“好了,別給我哭酸了,最近盯上了什麼貨色,直說吧!”
她一聽,立刻起興,放下手中的酒杯,悄聲說道:“最近醉春樓的確有新貨色啦,我雖沒見過,但聽說妖得很呢,還說隻要是見過的人,就會跟丟了魂似的,什麼都不知道了,隻怎天嘴裏念念有詞道:‘紅鸞’,‘紅鸞’。。。”她一邊說著,一邊還學著那丟魂人念詞的語調。
“紅鸞?”
“是啊,紅鸞便是那人的名字,你說是不是很邪門啊?”
“邪門?既然你都覺得邪門,那你還想去?”
“嘿嘿,越邪門越好。若是不邪,我還不去了呢!怎樣,改天一塊兒去看看?呃。。。不如現在就去吧,反正你還沒到家,這樣正好不被發現!”說完便急急拉起我的手,想把我拽走。
“喂喂喂,你急什麼啊,今天不行啦,今天我還有很重要的事呢。改天吧,改天一定陪你去。”我無奈。。。
她撇了撇嘴,鬆了手,“你說的哦,可別想忽悠我,我可是會盯緊你的。”
“知道了,絕不騙你。”我喝了一口茶,想了想,“我有件事想要問你。”
“說吧,我還能不回答你不成?”她為自己到了一杯酒。
“你可知‘七步斷腸’”
“噗。。。”一口酒就這樣從她嘴裏噴出。
“喂喂,你沒事吧。”我急急用手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你找死啊,沒事兒問這個幹什麼?”
“怎麼,這有什麼不可問的,不就是十幾年前就在江湖滅跡的毒藥罷了。”說是這麼說,不過我心裏卻開始忐忑不安起來,總覺得又發生了什麼事兒。
“你剛來平朝,你還不知道,‘七步斷腸’已經重出江湖啦。”她左右瞧了瞧,繼續說道:“女皇的七皇女南宮曄然在三天前剛中了此毒,現在還在昏迷中,連女皇都束手無策了呢。”
“什麼!”我大驚地從椅子上站起,怎麼會這樣!她竟也中毒了?!
“喂喂,你幹什麼!快坐下,坐下!”她又轉過身去對周圍人陪笑道:“沒事兒,沒事兒,大家繼續繼續哈,嗬嗬。。。”她倒了一杯茶給我,“你想死嗎,這件事兒還隻有女皇和我母親知道。你這麼大聲,要是傳揚出去,你可能沒事兒,但我可就必死無疑了。”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難道宮裏的其他人會不知道?”
“唉,我還真是希望我什麼也不知道,可偏偏又一次在我母親的書房外聽到了風聲。哦對了,我還聽到了那個誰來著,呃,我想想,誰來著。。。誰。。。毒娘子!對了!就是毒娘子!”
毒娘子!哼,原來她是讓毒娘子來對付她的另外兩根刺。那上次對我的刺殺也說得通了。那韓衍又是怎麼回事兒?韓衍充其量隻不過是一個紈絝子弟,她又有什麼資本能讓南宮昭然出手對付她?
“唉,你也知道,‘七步斷腸’這種毒在皇宮可是天大的禁忌,它用哪兒不好,偏偏用在了皇女的身上,這不正說明了當初那位侍君的詛咒靈了驗嘛!不過也算七皇女命好,才走了三步就倒下了,要真走了七步,那就算神仙來了也救不成了。”
‘七步斷腸’曾是某位女皇的一位失寵侍君所製。他為了能重新鎖住那位女皇,不讓她離開他身邊,就製出了‘七步斷腸’,也就是那女皇最多不能離開她七步,否則便會腸斷而死。可那女皇又如何肯依,不要說他原本就是一個失寵的侍君,就是早朝她也得上吧,國事也得理不是?所以女皇最終還是離開了。果真走到第七步,她就倒下了。那位侍君見女皇毅然離開他身邊,竟毫無留戀之色,心已死,所以他自己也服下了‘七步斷腸’。就在他走到第七步時,他下了詛咒說要讓那女皇的後人全部死於七步斷腸,要讓她的國家也滅亡於七步斷腸。從此‘七步斷腸’就被強令禁止。隻要是知道如何配置‘七步斷腸’的人,都被處死,無一人生還。所以說若是讓她人知道有皇女中了七步斷腸,必定會引起天下大亂。
隻是如果南宮昭然要用‘七步斷腸’來對付其她兩個皇女,那又何必要用此毒來對付我呢?這不是打草驚蛇嗎?更奇怪的是,為什麼偏偏要用‘七步斷腸’呢?若是其他即用即生效的毒藥,那南宮曄然可能早已經死了,最關鍵的是,毒娘子又是如何知道配置此毒的?難道說。。。
紅莊,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回來了。如今站在門前看著那張用金子打造的門匾時,真是覺得諷刺。外人隻看到表麵的風光,又如何知道裏麵其實是一個殺人不見血的戰場呢。自從我來到這兒,就不知辦了多少次喪事了,最近幾年雖平靜了許多,哼,那是因為所有愚笨的人都被鏟除幹淨了,留下的是那些真正聰明,真正可怕的人。如今,嗬嗬,又少一人,那些人一定都在心裏偷笑吧。
“九少主,你回來啦,快請進”是紅莊的老管家蘇進。“還不快去通知老主宗和莊主說九少主回來了”她對身邊的一個仆從說道。
“是”
“九少主,您的院子已經為您打點好了,若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盡管與小的說。”
“嗯。映軒和金玉都回來了嗎?”
“還沒有,呃,難道映軒少爺也跟著您一塊兒回來?”
還沒到也是意料之中,他們是不可能與我們一樣快馬加鞭地趕回來的,至少映軒和竹兒的身子吃不消。這倒沒什麼,隻要不是出了什麼事兒就好。
“她們也許還在路上,你趕緊派人去接。”
“是是,小的馬上就去吩咐。”
還是原來的那個院子——清風苑。幾年不見了,還是一樣清冷啊。在以前,除了金玉,和幾個仆從以外,鮮少有人來的。為什麼呢?因為這裏也是死過人的地方啊!我走到院子裏的那棵海棠樹下。記得八歲那年,我的三姐姐就死在這的。她是一個單純得不能再單純的人,她以她那顆真心對待所有她認識的人。那時的我不愛與人說話,而其她的的姐妹也因我爹爹而避我不及,隻有她,每天會來我的院子陪我說說話。她會說外麵的世界有多精彩,她會說她又與誰結成了朋友,她會說她的理想,她會說今天誰的夫郎又出了醜。。。永遠隻有她一個人在說,我隻是安靜地在一旁聽。然而這樣的她卻死在了我的院子裏,死在我的麵前。那一天,我們就在這棵海棠樹下一起吃著糕點,說著她今天的所見所聞。隻可惜她在吃完最後一塊桂花糕後,便七孔流血倒在了我麵前。那一刻,我知道,她死了,真的死了,再也會不來了。我抱著她的屍體,流下了我在這個世界第一顆,也是唯一一顆眼淚。從哪一刻起,我就堅定了我的信念,一定要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可怕的家。
“九少主,大家都到大廳了,等著您過去呢。”蘇進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知道了,我馬上去。”我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跟著管家走出了院子往大廳走去。
一路上,見到的也隻是那些假山流水,亭台樓閣,以及名貴的花樹。不過除了這些,這個虛偽的家還能有什麼呢?,哼,還有的定是那猜不透的人心吧!
一陣簫聲傳進我的耳朵裏,我停住了腳步。盡管我不精通樂理,但我也能聽出這簫聲中包含了多少的哀婉與淒涼。簫聲忽高忽低,似高亢悲鳴又似低聲傾訴。他想表達的是什麼,是對人生的高低起伏的無可奈何嗎?我尋著簫聲的方向看去,一看便讓我久久無法移目了。那是一個破舊的與外麵的華麗形成鮮明對比的院子。一名男子站在一棵開滿雪白色梨花的梨樹下,一陣清風拂過,帶起了朵朵梨花。梨花紛紛落於他身上,他卻如毫無知覺般吹著那隻早已陳舊的竹簫。一身月牙白的衣服襯得他如此的淒寂,頭發如女子般束起用一根白布條綁著,其他再無任何裝飾。看著他的側麵,一臉淡然,沒有喜悲。清風帶起了他的翩翩衣袂,他就如一個不問世事的仙子,那麼的遙不可及,似乎在下一瞬他就要飛走一般,抓也抓不住。
也許是他發覺了什麼,停了下來。下一瞬,他轉過了頭,四目相交,我發現我的心髒似乎在此刻停止了跳動。他握著簫,緩緩向我施了一禮。他並不十分美麗,但那溫潤的的舉止,清秀淡然的臉龐,讓我再也無法忘懷了。我發現我的心跳越來越快。難道這就是心動,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我向他微微一笑,他一愣,也微微回我一笑。然而那一笑竟讓周圍的景物都黯然失色。我知道,忘不了了,再也忘不了了。
“九少主”
“他是誰?”
“九少主,你可要小心些,他可是一個不祥的人呢。”
“不祥的人?什麼意思?”
“唉,此事說來話長啊。。。”
“說來話長,那我們就邊走邊說好了”我扭頭想要再望他一眼,哪裏還有他的影子?我躊躇了一下,起步離開。
“說吧,怎麼回事。”
“他叫秋戀塵,是大主夫姐姐之子,可就在不久前他們家鄉鬧了洪災,隻剩下他一人了。於是他便來投靠大主夫。沒想到,他不來還好,一來大主夫就感染了風寒久久不愈,這還不說,可誰知沒過幾天四少主便不明不白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