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著車廂走道看了一眼那邊的座位,空著,再沒有了那個盯著椅背發呆的身影。她在的時候我總認為她很古怪,現在她走了,我反而覺得有點想念。找回了記憶就有找到了出路,這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
車窗外是陰霾的天氣,仿佛能夠感受到吹來的微風中混雜著冰冷、潮濕的氣味。公車正經過一個陌生的小鎮,人們在破舊的石板路兩旁來來往往,裹緊了衣服,沉默少語。我很奇怪這條狹窄的街道竟容下了這輛並不小巧的公車,不過我沒有去研究,因為這本就是一輛不可思議的車,我們就是關在它這個“玻璃瓶”螢火蟲,隻能在這隻瓶裏跌跌撞撞。想到這兒我不禁笑了一下,多麼有趣而無可奈何。
車廂裏,吊在欄杆上的抓環輕輕搖晃著,從前到後整齊排列的座位顯得寬敞而寂寞——隻有我、囚犯和打瞌睡的老頭兒三個人。突然發現自己竟不記得老威走了有多久了,這其間真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從一無所知到現在完全相信“光之門”的存在,車廂裏的旅伴也從四個人變成三個,沒有變的隻有老威那仍然空著的座位。
“哎——!”我望著車廂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雖然知道了“光之門”的存在,甚至發現了那隻看似壞了的鍾與“光之門”之間的某種特殊聯係,可是……老威不回來,這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難道我現在隻能等待?我有些茫然。
我站起來,從書包上拿起那隻曾幫人找回記憶,穿過“光之門”的鍾,心想它的作用也就到此為止了吧。我走到駕駛室,抬頭看著正上方的那個位置,決定把它掛回那裏。
“位置在哪裏,其實都是由別人來決定,不是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我轉過頭,囚犯舒展開他的四肢坐在那個靠近駕駛室的座位上,臉上帶著不知是嘲諷還是感慨的表情。我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繼而爬上駕駛座把鍾掛好,然後一步跳下座位,準備離開。
我默默地從他的座位邊走過。
“不想聊聊嗎?”
“對不起。”我繼續向前走。沒走兩步我又停下來了,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夢。我改變了主意,轉身往回走。
“我想知道一件事。”我站在他的座位旁邊,微低著頭故意把視線投到別的東西上,裝作無所謂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心裏想的什麼?”
“嗬嗬!”他的笑裏有幾分得意。“先坐下吧!”
我坐到與他隔著走道的那個座位上,盡量平靜地問:“能告訴我嗎?”
他吐出一口氣,也沒有把臉轉向我這邊,說:“是的,我能知道這車上的其他人在想什麼,但僅限於存在於你們內心的東西,你鄰座的那個女人找回記憶前,我也不知道她的記憶是什麼。至於為什麼會知道,我自己也不清楚。”
“嗯……我做過一個夢,”我認為在他麵前最好直接地把疑問說出來,因為沒有隱藏的必要,也沒有隱藏的可能,不如坦白一點更好,“那時我的心裏有個疑問,我想知道別人說的話是真是假。”
“是嗎?”他的回答似乎很不在意,讓我不能確定他是真的進入了我的夢,還是他的出現也是我的一個夢。
“後來,我夢到了你。”我進一步試探著,“你跟我說了一些話。”
“哦?我說了什麼?”他的聲調沒有半點變化,讓我開始懷疑那個出現在我夢裏的他也僅僅是個夢而已。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必要繼續下麵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