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雲悠是我師弟。
我自小從北夷流落到南靖,被師父撿回家的那年,我七歲,他四歲。
在金陵那個院子裏,我第一次見到他。
白嫩又好看,怯怯地躲在那個美貌的女子身後,偷偷地看我。
我以為他是女孩子,我很喜歡這個小妹妹。那時候他還不是我師弟。
隻見一麵,那女子又把他帶走了。
再見他的時候,才知道原來他是個男孩子。孩子心性,我便不喜歡他了,雖說是自己沒有認出來,可還是莫名有些生氣。
一年我隻能見他幾次,我沒有見過他笑。
他七歲那年,我十歲。那年他正式拜師父為師,成了我的師弟。
我想逗他笑,我拿我僅有的銀子給他買東西。可他還是和我不親近,我又不是老虎。
小小年紀,喜怒不形於色。
我偏不信這個邪,時常逗弄他。可他始終不願給我什麼反應。
我十二歲那年,師父曾離開金陵一段時日。那段時間我手把手教雲悠三花劍。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總讓我忍不住想親近。後來我覺得我開始沒有那麼討厭他了,再後來竟發覺自己似乎喜歡他!
這個認知讓我惶恐和害怕,我怎麼可能喜歡一個男孩子!
後來我便使勁兒欺負他。
我弄髒他的衣服,不教他習劍,我還偷了他的刀。
那把刀他一直帶著,刀上刻了一行字,叫做小樓一夜聽春雨。
他使勁兒追我,看得出來他對這把刀珍而重之。我知道是那個美貌女子給他的。
我把他帶到樹林裏,然後自己施展輕功躲了起來。師父讓我照顧他,我當然不會真的把他扔在那裏。我就是想看看他那張漂亮的臉上,出現別的表情。
可是沒有。
他自己站在那裏,試了幾次走不出去,就站在原地,小手攥得緊緊的,一張小臉慘白。
他每動一次,我就跟著緊張一次。好幾次,我都以為他要哭了,可是沒有。
他就那麼執著地站在那裏,沒有再做無用的嚐試,沒有大喊大叫,他可能知道我在附近,可他或許也知道我有意在捉弄他,所以他什麼也沒做,隻是倔強地站著。
我遠遠地看著他,看了他很久,竟然也不覺無趣。
然後我看到他靠著樹蹲下身子,可以看到他在輕微幅度地顫抖。
他在害怕!
我做了什麼?我這麼惡劣的欺負一個小孩子?我如夢初醒,拔腿跑過去,輕輕的晃他:“雲悠!別怕,我回來了。”
他慢慢抬頭:“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我能察覺到我的臉在發燙,於是惡聲惡氣道:“我怕你死在這裏!回家!”
他卻先是伸出手:“刀還我。”
什麼時候了還惦記那把刀!我把刀扔給他,語氣不善:“起來,回去。”
他拿著那把刀看了又看,然後仰頭看我:“你能不能,扶我一把?”
話裏不卑不昂,我卻知道,他是方才嚇壞了。然後我認命地蹲下身子,粗聲粗氣道:“上來吧。”
我背了他一路,回去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睡了,長長的眼睫看起來好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