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父親似是為了完成母親遺願一般,如常飲食、作息,如常處理族中事務,唯獨與他相關之事從不假他人之手,也再不曾續娶狐後。
父親是愛極了母親的。
他瞧著母親牌位前寬闊沉默的背影,恍恍然想著。
憶了片刻當年事,千孚回過神,抬腳踏入門內。
“父親。”
狐王點點頭,並未回首,他撩了衣袍跪下,朝著母親牌位磕了兩個響頭。
待他起身,狐王忽的開口:“為父想了幾日。”
他抬眼看去,卻見父親隻盯著牌位,緩緩道,“你向來自有主意,如今大了,為父不便攔你,隻是你須知曉,一旦踏出天靈山,便要遵守人間的規矩。凡人修佛練道之人不知凡幾,為妖者便是他們沾了血的眼中釘,你此番出穀,不便派妖侍隨行,孤身遊蕩,更要警醒。若果真惹上麻煩,大可使了靈蝶傳信於我。”
千孚頷首:“兒子謹記。”
“百餘年後便是你成人之時,長老一眾於你成人之禮甚為留意,況且此事與你也是喚醒靈脈的莫大機遇,你該記掛在心,莫由著性子貪戀人世。”
千孚麵上隱隱有些無奈:“不過是胡言亂語,父親怎的也信了去。”
長老自他小時便道資質天成,又言降生之時天有異象,恐怕身懷九尾靈狐隱脈,日日攛掇他修煉,以期成人之禮能窺得天機,甚至一直以來等待九尾靈狐尊主的三位靈侍也頗為關注他。
然而對於這番說法他自是不信的,九尾靈狐乃狐族老祖,千萬年前一場大戰散於天地,隻留下一脈靈血,如今年歲變遷,當年那絲靈血早已稀薄難測,且據他所知,狐族已數十萬年不曾現出九尾靈狐了,想來怕是早已耗失殆盡。
沒奈何長老們督促的厲害,他喜於玩鬧,不服管束,常是惰於修煉,相比之下,倒比普通令狐還要差些。後他受傷歸來,閉關修煉數百年,雖比其他靈狐化形早了些,卻也並未覺出多大不同,誰知時至今日一眾長老仍是念念不忘,還令得父親也信了。
他麵上滿不在意,狐王轉頭瞧他,沉聲道:“八位長老自遷族之時便已在了,守護狐族至今已數十萬年,見識自然不是常人可比,能說出這話,想必是有些底氣的,且若你絲毫可能也無,向來隱而不見的靈侍又怎會現身?”
他目光頓住,麵上隱隱有些凝重。
狐王歎了口氣:“真假暫且不論,若果真應了驗,於你有莫大益處,總歸是件好事。”
千孚略一思索,露出個笑來:“父親放心,此事我定放在心中。”
狐王這才放心了些。千機老人那句箴言日日在他心頭盤繞,攪得他心神不寧,如今不過是尋個由頭,好教千孚記掛著回來罷了。
“你心中有數便可。”狐王垂下眼,背過身子不再看:“長老那處為父暫且替你瞞著,你自去罷。”
千孚肅目,彎膝跪地深深叩了個響頭:“多謝父親。”
狐王聽著身後傳來的悶響聲,再無動作,少年不再多言,斂眉起身,抬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