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試圖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她卻道:“鍾大哥與他一起,還有他的小師妹和一個新結識的女伴。”
蕭晉亭皺了皺眉,這聽起來算是賭氣還是她深思熟慮後的決定?塵飛揚與鍾離翼在漠北重逢,彼此有個照應,她卻要去袁家的勢力範圍。
“出了什麼事?”
單於堇歎了口氣,道:“那個人出來了,聽說要回了大部分家產,那位王姑娘被許配給了他,擇日完婚。”蕭晉亭一時聽得雲裏霧裏,想起掌櫃與她說話也是提防,心下念頭數轉,忽然茅塞頓開。鍾離皎繼承了家業,尤其明州、溫州兩處的造船坊,任憑交給誰,朝廷裏總有不放心的人,自己盡管得不到,交到別人手上又不放心,幹脆物歸原主。看來鍾離鴻因一人攬下所有罪狀,為保家業,縱然下下策也隻好答應了。”
“這是下下策?”
“嗯。歸家的官老爺得罪了人,要侵吞明州、溫州本就不是他一人能吞得下的,牢裏的人作惡多端叫人不齒,論權謀和經商,名門大家中能比得上他的人不多。”
蕭晉亭下意識地望了眼窗口,知道她口中稱讚的這人是鍾離鴻因,他暗暗納罕,心想以袁居安的老奸巨猾加上沈微瀾的心思邃密也不能比得?
單於堇似乎看出了他的狐疑,道:“他獨立執掌門楣確有過人之處,他跟泉州的那家人不同,明州、溫州是他一人的勢力範圍,底下的人對他心服口服,凡是他能信任的人,他不會虧待,所以當地的氏族豪門對他十分忠心。”
“他有信任的人?”他語氣十分意外,誰能想到鍾離鴻因也有信任的人?
單於堇輕輕一笑,道:“有,還不少。他的問題跟別人不同,凡是他觸及的範圍,他都收拾得一幹二淨,提拔了相當一部分南渡的窮苦流民,這些人在明州、溫州安家立業,衣食無憂,人心很齊。”
蕭晉亭點點頭,道:“厲害。”他不禁疑惑地睃了眼單於堇,想問的話猶豫再三後,便不說了。她看著桌上的菜肴,果酒早已見底,店夥計站在門口發呆,掌櫃在廚房與人說話。
“你想說什麼?”她忽然道。
“我、我在想”蕭晉亭眉頭一皺,道:“他可有選定的繼承人,以他的能力才幹,誰能入他的眼?這個人是他兒子?”
單於堇明白他所指的人鍾離皎,隨即搖了搖頭,道:“不是,老四是最聽話的兒子,所以留在身邊裝點門麵。鍾大哥之外,他另有兩個兒子,對外一直說夭折,其中另有隱情。”
“真是怪哉,名不正言不順,即便今後忽然出現,有誰會信呢?”
“老頭子的目的侵吞更多的產業,他本身並不在乎由誰來繼承。這件事上我也覺得很意外,他不是沒有機會對鍾大哥痛下殺手,老頭子沒這麼做,肯定不是因為心慈手軟,或許他也知道早晚需要有個人來繼承他的位子。沒有趕盡殺絕,可能是他對另外兩個兒子並不滿意,現在由老四來重振家門,往後的事充滿變數。”
“那位王姑娘的身份非比尋常,老四能駕馭得住?”
單於堇一雙眼睛盯著他看了看,他不覺拿衣袖擦了擦臉,道:“怎麼了?”她笑道:“老四盡管草包,對女子很有辦法。他關押在牢的這些時日,日子過得十分自在。”說完,她不禁有些尷尬地轉開目光。
蕭晉亭怔了怔,心下意外她會說調笑鍾離皎。轉念一想,鍾離皎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翩翩公子,若非有滅門之仇,哪個女子不心動?他了然一笑,道:“我省得。”
酒足飯飽,掌故緩緩走來,笑道:“兩個客官可要住店?”
“我有事,馬上要走,”單於堇轉身一指身後的蕭晉亭,道:“給這位公子準備一間上房,清靜點兒,他不喜外人打擾。”
掌櫃立刻招來夥計去安排,隨即對單於堇道:“我另外讓人給您準備一匹馬去。”說完,他便走開了。
兩人知道分別在即,一時無言相對。
“下次見麵,不知何年何月了。”他輕聲道。
“我在江南各地有幾件事要辦,之後去漠北走一趟,你可打算同行?”她問。
“甚好,”他想了想道,“我爹生前是南宮弗的幕僚,或許我能打探內情也未可知。”
“蕭大哥,你千萬要小心,這裏各門各族勾心鬥角,泉州不僅僅是南宮家的勢力範圍。”
“我省得。”
這時,馬販子在門口與夥計討價還價,一匹精神萎靡的棕色馬耷拉著腦袋,眼神可憐兮兮地看著。
單於堇幾步上前,道:“就這匹吧,替我準備一些幹糧。”馬販子眉開眼笑地拿了碎銀就走,唯恐她出爾反爾。夥計沒好氣地看著那馬販子溜得無影無蹤,她將剩下的一些銅錢給了夥計,那夥計立時跑去準備。
晌午過後,單於堇騎上馬背,與蕭晉亭抱拳別過。臨走時,他道:“蔡兄他們的事,我自不會袖手旁觀,情況若有變化,我會飛書你。”
單於堇揮手一鞭,馬蹄得得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