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延!”居朗看著書案上趴著的小人兒不禁有些無奈,這個家夥,已經是第幾次在他授課的時候睡著了。“恩……別吵,好困呐……”居延伸出小手,在空中亂舞了一陣子,又繼續約會周公去了。
“啪”地一聲,居朗拿戒尺在居延耳旁重重一敲。趴著的小人兒立馬跳了起來,睜開眼睛,見大哥正一臉嚴肅地望著自己。
“大哥,確實很困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這些向來沒什麼興趣……”居延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低如蚊蚋。
“怎麼不繼續說下去了!自己也知道這是狡辯偷懶之辭麼?”居朗此刻臉色緊繃,活脫脫一個嚴肅負責的教書先生。
“大哥,別生氣了,我錯了還不行嘛!”居延連忙給大哥灌迷魂湯,“大哥這麼年輕就板個臉,跟小老頭似的。大哥要多笑嘛,大哥笑起來才好看,居延最喜歡大哥笑的樣子了!”說罷伸出小手抹平了居朗嘴角的緊繃,用力拉出一個淺淺的弧度。
看著眼前小人兒的笑臉,居朗的麵容不禁柔和了幾分,道:“方才我說的都記住了麼?”
“應該……有記住的吧……”居延吐了吐舌頭。
“那你說說,什麼叫‘五音’?”
“五音啊!”居延歪著腦袋想了想道,“是宮、商、角、徵、羽。”
居朗的眉色續緩和了幾分,又問:“那‘十二律’呢?”
“恩……黃鍾、大呂、夾鍾、姑洗……哦,還有林鍾、南呂……還有……”居延緊皺著眉,還有什麼呢?真的想不起來了。這種東西,以前的話,若非專門學音樂的人,誰會去關心這個呀!
“黃鍾、大呂、太簇、夾鍾、姑洗、中呂、蕤賓、林鍾、夷則、南呂、無射、應鍾!”居朗一樣樣報來,竟是行雲流水,連個頓都沒有。“下次定要記住了!以後若是到了翰林別院,夫子可不會像我這般好說話。”
“恩,恩!還是大哥對居延最好了,居延下次一定記住了!”居延連忙挽著居朗的胳膊,撒嬌說道。
“你呀!”居朗看著蹭著自己衣袖的弟弟,不禁失笑。
“大哥,我們待會兒去騎馬好不好?”居延拉著居朗的衣襟軟磨。
“‘詩韻’還沒有學呢,又想著去玩了?”居朗敲了敲居延的腦袋。
“大哥,作詩也是要體驗了生活才能作的嘛,這樣悶在屋子裏,腦袋都悶壞了,哪兒還能作出詩來啊!”居延鼓著腮幫子,一臉的理直氣壯。
“就你歪理多!”居朗搖了搖頭,“要是爹知道了……”
“爹爹不會知道的,我們就去東郊草地上騎一小會兒。好不好嘛?”居延緊拽著居朗的衣襟,來回搖著,真是可憐了居朗身上的這套新衣。見居朗不說話,居延咬了咬嘴唇,一副最大退步的樣子,又道,“我回來就看‘詩韻’,定然作出一首詩來給大哥!”
“說話算數,那晚上戌時之前我可是要檢驗成果的。”居朗見居延立下了保證,也退了一步。
“恩!”居延點點頭,開心道,“大哥,我們趕快去馬廄吧!”
拉著居朗的衣袖,居延高興地往外跑,還邊喊著:“大哥,快點啦。”
“快點去哪兒啊?”一個深沉的嗓音從背後響起。
居延方才還燦若夏花的笑臉一下子像被暴雨侵刷一般,焉了。淒淒艾艾地轉過身,怯怯地喊了聲:“爹爹。”
林維域卻不看居延期艾的眼神,反而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一旁的居朗。
居延偷偷地扯了扯居朗的衣袖,意思不言而喻。
“爹,居延方才讀書有些累了,孩兒準備帶他去‘鬆鶴亭’賞蓮,順便也為晚上的功課做點預習。”居朗神色從容,應答如流。
“是麼?”林維域掃了一眼低著頭的居延,道,“晚上的功課就讓居延拿給我來看吧。”
“是,爹。”居朗一口應下。居延在一旁聽著卻差點沒氣死,這個大哥,不是擺明了害自己嘛。到了爹爹那裏,自己的那點小把戲還不完全拆光光!
待林維域走後,居延恨不得是一頭撞在牆上,聲音哀怨:“大哥,你落井下石!”
“若不是我,你現在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裏麼?真是狗咬呂洞賓。”居朗微笑著搖了搖頭。
“哼,大哥就知道說風涼話。”居延不領情,撇嘴道,“方才大哥說去賞蓮又是怎麼回事?明明說了去騎馬的。”
“小笨蛋,爹是怎樣的人物,若說騎馬難道會不知是你貪玩?而賞蓮,這一動一靜,進退之間,已是大不相同。你平日素不愛這些風雅之事,此時說來,方顯真實可信。”居朗耐著性子,替居延一一分析。
“恩……好像有點道理哦。”居延皺著眉想了想,又問,“現在真的去賞蓮麼?可是蓮花好像還沒怎麼開呢。”
“蓮未開,尚有葉;葉不存,仍留池。不管怎樣,總是有得看的。”居朗麵容清俊,此刻談及蓮事,臉上一派清明潤玉,正有如那出水之蓮,盈盈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