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清遠寺的時候,山門那裏已經擠不動人了。溫度也越發的高,熊葦暴躁的呼啦呼拉搖著手上的扇子,熱得張著嘴喘氣。
有點頭腦的山民在寺院的旁邊用毛竹搭起了一些避暑的亭子、屋舍,用來租給富人們休息納涼之用。熊安早在頭天就上山來安排好了,這時候連忙把少爺和群粲領了過去。
熊葦一屁股坐在竹舍前的石凳上,接過熊安遞過來的涼茶,咕咚咕咚灌了個痛快。第二杯剛沾到嘴唇,他突然停住了動作。
所謂冤家路窄,大概說的就是眼前的情況。趙知府家的租屋,恰好跟熊家的竹舍相鄰,趙雲逸早來了,坐在他家的院子裏正歇涼等著用午飯,一看見跟熊葦一塊來的群粲,兩隻眼睛瞬時就亮了起來。
——鬱小姐!
群粲這次自然沒有穿書生的袍子,淡雅合體的女裝襯出婀娜有致的身形,因為暑熱而泛紅的玉顏愈發嬌豔。一路走過來都有不少公子哥兒紛紛側目,大概除了熊葦以外,別人眼中的群粲實是才貌雙全的佳人。也難怪趙公子有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麼。
看見趙雲逸,群粲也禮貌的招呼了。那趙公子一時高興,繞過籬笆跑到熊家這邊來,滿臉笑容的想與群粲攀談。熊少爺嘴裏的涼茶咕咚一口咽下去,張嘴就叫熊安,
——嗨嗨嗨……誰家的狗沒拴好,怎麼到處亂跑啊?熊安快去看看,別叫它咬了咱家的人!!
趙雲逸停住步子,臉上的笑容僵住,慢慢就有了怒容。群粲對熊葦的挑釁也看不慣,有點生氣的看著他。
——嗬,既然熊少爺不歡迎,不如請鬱小姐到寒舍小坐,小生帶了幾篇文章來,想請鬱小姐指正指正。
趙雲逸連看都不看熊葦一眼,隻邀請群粲。可能是對熊葦惡劣態度的抗議,群粲竟然點頭應允,跟著趙雲逸到了相鄰的竹籬裏去了。
熊葦立時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站起來在院子裏滴溜溜亂轉:
好啊……我養著你和你娘,還要帶你上書院,又買三十兩的扇子給你,依著你要買丫頭就買丫頭,到頭來你胳膊肘往外拐跟我的仇家一個鼻孔出氣!!真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熊少爺,好大的架子啊,竟然放本姑娘的鴿子~~~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過來,那綿軟的音調叫人聽了,直酥到骨頭裏去……熊葦轉回頭,一個穿著深紫絲縷淺紫紗裙的女子站在竹舍門口,梳著浮散的行雲籠煙頭,粉嫩嫩的臉盤,一雙媚眼兒輕輕開合,就是滿身的風塵韻致。
看見自己的熟人,熊少爺咧開嘴,臉上的笑意漫延開來。
——水……
那女子手裏的帕子一揚,一隻蔥白玉指指向熊葦的額頭,
——嗯?
——……姐姐……
——嗬嗬嗬,這還差不多~~~~
脆脆的笑聲蕩在這林間,飄進熊葦的耳朵裏,讓他把趙雲逸和鬱群粲瞬間拋去腦後,一門心思隻放在眼前的女子身上了。
聽到這聲音,隔籬的群粲也轉過頭往這邊看,看見那個嫵媚妖嬈的女人,不自覺地輕輕皺了下眉尖,趙雲逸口氣輕蔑的道,
——這是舜州青樓的頭牌□□水心月,咱們城裏的這些花花公子們見著她就像見了腥的蒼蠅,恨不得粘上去才好。
言下之意,這熊大少,是蒼蠅裏的頭一名。
群粲似乎沒有聽見,並不作回應,低下頭翻開手裏的紙卷,再不往那邊看了。
熊葦卻趕緊上前拖過水心月的手,拉到石凳上坐下,又親自接過熊安手裏的茶盞奉上,跑來跑去殷勤備至。
——水姐姐可不能怪我,我也是沒辦法,奶奶弄那一攤子麻煩給我,我不去接著也不行不是?
話飄過竹籬,刺到了某人的耳朵。
——嗬嗬,我看熊少爺是有美人相伴,早把我們這些老相識給忘了呢。
——哪有美人啊?水姐姐才是咱們舜州城的第一大美人兒呢……
熊葦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水心月也笑著用指肚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劃了一下,然後劃到他的薄唇上,點了一下道,
——熊大少的這張嘴,是越來越甜了呢……
熊葦順勢抓了水心月的手捏住,湊到她耳朵邊,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了,隻惹得這頭牌花魁不時發出那種讓人聽了酥麻的笑聲。兩個人的親密狀叫別人看了,無論如何也不會否認他們的曖昧關係。
午飯的時候,趙家那邊一力挽留,群粲也是惱著了什麼,竟不回熊葦這邊來。其實她也沒法過來,熊少爺帶著葛化明和潘不安兩個酒肉朋友在吃酒劃拳,旁邊加上水心月和葛化明的姨太太,這樣的組合跟滿身空靈不沾煙火氣的鬱群粲可完全搭不到一起去,所以,還是各取自在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