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久違了。看著這笑容,少女不禁尋思上次瞧見同樣的笑是什麼時候。也不知何時開始,這人慢慢有了壞毛病,變得習慣事事總拘著自個兒,喜怒哀樂都不肯放開來,雖說依舊常帶笑,卻淺,全沒兒時那麼暢然快活了,明明兒時她雖不如自己肆意卻也能笑得自在……那樣的笑是何時沒了呢?
練大寨主甚少回首往事,但隻要願意回憶總能憶起來,走馬燈般掠過許多畫麵後,旋即有一幕浮現腦海——那是結伴下山尋賀壽禮品的一天,街上是熙熙攘攘的如織人流,路側是琳琅滿目的各色小攤,兩人手牽著手,一處攤販一處店鋪地尋著,看著,縱然最後一件物什都沒買成,她卻始終是笑著的,笑的就是如此自如,到後來自己出手教訓了個混混,她嘴上雖說著作對的話,但麵上神情卻也是這般,明明白白地染了暢然愉悅的。
是了,那年賀壽之後,就不見這樣的笑了吧。
練寨主得出了答案,倒也沒什麼多餘感懷,而是再自然不過地轉過頭與另一當事人分享了這看法,然後從對方那訝異的神色中也找到了幾分愉悅之情。
若男兒裝能讓拘著自個兒的毛病好些,那遷就便遷就吧,她是願她快活點的,為此偶爾讓點步也沒所謂。
說到底,強者本該如此,自己又不是靠欺負身邊的弱女子來顯本領的。
終於在這件讓人不服鬧心的事上得出了最終答案。練女俠卸下心中大石,一時間全身倍感輕快,想要禦風奔個幾趟偏又有些舍不得挪窩。索性回到彼此依偎的姿勢吩咐身後人繼續哼小曲兒,再重看那陽光普照的荒涼大地,竟也覺得別有一番景致起來。
既已想通,自再沒去管與衣裳裝扮相幹的事宜,別的瑣碎事練大寨主又不放在眼裏,就這麼心寬萬事安地一路隨坐騎晃悠著過瓜州至敦煌,直到於當地投宿客棧時才逮著機會小小顯了下威,以一身淩然殺氣懾退了周遭或探究或好奇或不懷好意的目光,倒如願以償地以真本領證明了自己的強勢地位。
這次顯本領時那人也瞧著眼裏的,卻不知是因這個緣由還是因先前的承諾,之後兩日她果然沒再因為穿胡服男裝就特意想出頭什麼的,而是十分聽話地呆在客棧裏,每日裏最多借灶屋下下廚,需出門打點的一切都老老實實交給了老爺子去負責。
此地戈壁風沙比關內更甚,出門走一圈就是一身土,練女俠雖不懼亦不喜,自己不願意外出,見對方也毫無異議地整日裏就乖巧陪著自己,當然心中也是很滿意。
而這幾日她有多滿意,待發現那乖巧聽話的人突然自作主張鬧失蹤時,就有多氣急敗壞!
對,這就是失蹤無誤!哪怕對鐵老爺子打過招呼又如何?沒給自己打招呼便是自作主張,不交代清楚去向更屬不可原諒!原本愜意沐浴完的練大寨主當下也再不管什麼風沙塵土,急切向老爺子問明了緣由就怒衝衝摔門而出,不交代去向就以為別人無可奈何了?哼,都是打小知根知底的,她最好莫要如此天真!
追蹤覓影乃練女俠打小練就幾乎可算天賦的一種本領,是以再如何怒氣衝衝,出得門來她也並未亂方寸,而是先冷靜地低頭看了看道上痕跡。
因氣候關係,當地道路幾乎全是鬆軟的黃土沙道,車來人往自然會留下許多碾轍足印,老天也是給麵子,這時段風沙恰好弱了些,先前陳跡都還在。少女目光灼灼,逐一掃過那紛亂蕪雜的痕跡,認定了其中最熟悉的一個,隨後倏地一跺足,風一般掠起身形轉瞬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