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累了沉默下來,闔上眼休息。
“我不過是出了一趟遠門,怎麼回來他們就不在了呢?”她問。
關瑾瑜揉著她的長發,親吻她的額頭:“你聽山風,是他們留下來的聲音。他們在對我說‘我們把小衣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珍惜她,可千萬不要辜負了她啊。’”
“嘰嘰喳喳的七個小老頭,又吵又鬧的,”關瑾瑜也閉上眼睛,嘴角勾起笑容:“聽到沒有?”
“聽到了。”
“他們也許無法再陪伴你,但總會在天上看著你的,如果有風,那也許他們在對你說話,如果有雨,那也許是他們在氣你頑皮。”
薛離衣撲哧笑出來,抹了一把眼淚:“胡說,我才不頑皮,都是他們自己貪玩。”
“好好好,那如果有雨,就是他們自己頑皮。”
“那如果有太陽呢?”
“如果有太陽啊,有太陽的話,就說明他們在天上過得很好,不用你操心。”
薛離衣又沉默了,晚風吹著她的長發,繾綣地繞在關瑾瑜的指尖。
“瑾瑜。”半晌,她扯著關瑾瑜的袖子,柔柔喚道。
關瑾瑜逗她:“嗯?你愛我?這個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不介意你多說幾遍。”
“討厭。”
“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下來,”薛離衣直接拉住了她的襯衣領口,“我想親親你。”
“你讓我低頭我就低頭,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麵子?”關瑾瑜故意昂起脖子,自上而下睨著她。
“關瑾……”
略含惱怒的聲音被人笑著以吻封住,在如墨的夜色裏,沒什麼比這更美妙的事情了。
“謝謝你。”
關瑾瑜把人往上托了托,讓她整個身子都陷進自己懷裏:“看在你剛剛說了那麼多遍愛我的份上,這次我就不和你追究了。”
“房子灰塵積得太厚,今晚怕是收拾不出來了,恐怕要讓你露宿荒野了,很抱歉。”
關瑾瑜哼哼道:“看在你那麼愛我的份上,這次我也饒過你。”
“但是洗澡還是可以的,兩裏之外有個小瀑布,雖然現在是夏天,水還是有點涼,條件簡陋,你別見怪。”
關瑾瑜:“你故意的是不是?”
薛離衣逃也似的從她懷裏鑽出來,把背包裏兩人的換洗衣服翻出來,笑顏如花:“我帶你去小瀑布。”
關瑾瑜:“我走不動。”
薛離衣:“原也沒打算讓你走,走過去太慢了,時間已經不早了,明天還要早起收拾屋子,背還是抱,你自己選。”
關瑾瑜雙手摟住她的脖子,嫣然一笑:“抱。”
***
薛離衣這天晚上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她最初呀呀學語的年紀,手裏扶著個小矮凳子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地上有石子,磕了絆了摔在地上,一幫老頭烏泱泱的一擁而上,把屋前清理得幹幹淨淨,連顆石渣都沒有。
然後排排站著,列成橫隊,每一個都自以為慈眉善目實則笑得不懷好意:“乖小衣,到師父(叔)這來。”
牙還沒張全的奶娃娃撇了撇嘴,忽然就嚎啕大哭起來。
一幫老頭麵麵相覷,開始七嘴八舌的互相指責,靈修貓著腰從人堆裏鑽出來把孩子抱了起來,奶娃娃揪著他的白眉毛立馬就不哭了。
“靈修你娘的把孩子給老子放下!”
“就不放就不放,有本事打我啊!”靈修撒丫子就跑。
結果被抓住了,給六位師兄胖揍了一頓。
關瑾瑜一夜沒睡,眨也不眨的看著薛離衣,忽然就看她樂出聲來,後來又哭得滿臉都是眼淚,心裏長歎了口氣。
翌日起身,薛離衣眼睛哭得有些紅腫,關瑾瑜低頭親了她一下,誇道:“真漂亮。”
薛離衣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臉上卻不再有陰霾。
三間屋子被打掃幹淨,麵貌煥然一新,兩人在這裏住了下來,每天挑水砍柴,去河裏摸魚,去林間捕獵,夜裏相偎而眠,一時竟樂不思蜀起來。
走的那天,薛離衣把門都落了鎖,隻把那個柳木蘇雕的小箱子帶走了。
她扭頭看了一眼籠罩在紅橙色朝霞下的山林,千年如一日的沉睡著,分外的安靜與寧和。
關瑾瑜抬頭看著天空,說:“今天是晴天。”
是晴天,所以他們一定在天上過得很好,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