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我們的教官姓李。——據說這是中國第一大姓。

李教官的名字叫做李大為。他正在向我們自我介紹的時候,我正站在我們四行隊伍中第二行第二列的位置,看著他在我們麵前的水泥地上大搖大擺地踱過來又踱過去。那樣子竟無端地讓我想到了豐子愷,——和他筆下的那隻踱著方步的鵝。

李教官長得非常的正直。他長著一張看上去非常正義的國字臉,被陽光曬得黝黑油亮。他的發型是中規中矩的板寸頭,而且身上肌肉非常的發達,看上去也是油光鋥亮的,——不過我想也許當兵的都是這樣也說不定。他說起普通話來倒是沒有什麼口音,隻是一板一眼的腔調在我聽來有些奇怪。他在我們麵前,背著手,就那麼走過來,走過去,還時不時的用很有威懾力的目光掃視著同學們。可能是因為軍訓的體驗還是很新鮮的,所以大家全都格外的小心翼翼,根本就沒有一個人敢動,——也許除了我偶爾會小小的翻一個白眼來表達我的不滿以外,沒有一個人敢動。

陽光把他的臉照得油光鋥亮的,——看上去竟有些晃眼。

於是這麼一來二去,我們的李教官也就這麼盯上了我這個麵部表情偶爾扭曲的2B青年。這倒不是奇怪的事情:我原本就是散漫慣了的,所以雖然表麵上站的還是比較直的,甚至是非常標準的站姿(這要歸功於我仿佛是格外發達的運動神經),但是我的一雙眼睛卻是精光亂竄。——不過我並不完全是故意的就是了。

總之,我們的李教官就煞有介事清了清嗓子,打算訓話了。

“林子魚!出列!”

果然,他不是要拿我開刀吧喂……

我非常特別以及極其不情願地從隊伍裏跑步走了出來,一直跑到教官麵前,然後很響地跺了兩下腳站定。——我記得剛剛看見別的一些同學有這麼幹來著。

也許這樣可以稍微挽回一些我的形象也未可知。

“報告教官,我是林子魚。”我盡量站直,然後就在那看著我們教官的眼睛,——這的確很困難。因為他的表情嚴肅的就像一個老學究一樣,看上去讓人很想發笑,——不過考慮到現在的狀況,的確不是應該笑的時候。

教官略帶不屑地的打量著我,然後慢悠悠的開口,語氣中有一種奇怪的優越感:“怎麼這麼沒規矩?”

我當時心裏霍的一下就有一種不爽的心緒升了起來,剛想頂嘴,無奈腦子卻非常快的就想起了母親大人在臨行以前再三叮囑我說的什麼“當心教官會借機整你啊”這樣的話,結果就很慫地把都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雖然我認為我母上的這話大概就是空穴來風,不過在現在看來,我最好也還是不要和這個教官幹上的好。——雖然他的確是長的很正義來著。

於是我一磕後鞋跟,挺胸抬頭就是一個立正敬禮。即使不是很情願,然而卻也是一臉的道貌岸然:

“不好意思教官,我知錯了!我馬上就改!”

“好!”我們的李教官滿意地點點頭,顯然那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知錯就改就是好的。歸隊!”

“是!”我巴不得他放我回去,忙不迭地又是一個敬禮,就連滾帶爬地跑回了隊伍裏。誰知道我還沒完全鑽進隊伍裏頭,卻又被他一把就給拉了出來:“等等等等!這怎麼走呢,怎麼這麼沒規矩!”

“……”我實在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教官,對不起,我一定改。”

結果這回李教官故作深沉地搖了搖頭。

“不要老是跟我說改字!俗話說的好,做人就像打炮,你永遠都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發,——況且炮不能亂打,難道你打出去的炮還能再收回來嗎!?所以做事要一次做好!”

他說得唾沫星子橫飛,完全無視了我哭笑不得的表情,抬起眼睛看著我們大家,“我這句話是沒有針對性的,你們都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整齊劃一的回答,不過顯然都在憋笑。——開玩笑,這種嚴肅的情況下笑出來不是找死麼!

於是李教官一臉嚴肅地點點頭,接著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林子魚,歸隊!”

“……是。”

07.

晚飯之前,我們都到各自的宿舍去休息了一下,把帶過來的東西都整理好了。

跟我同宿舍的姊妹六個人裏,其中有三個都是一閑下來就不知道哪裏跑去聊八卦了。剩下的三個人,除了我以外,一個是曉鴻,還有一個叫做趙小瑉。曉鴻帶來了兩副撲克牌,我們三個就圍在小瑉的床上打捉黑叉。這個趙小瑉也是個人物,一頭齊耳短發配上包子臉,雖然自然有一種幹練的氣息,也倒是蠻可愛的。她笑起來非常的爽朗,加之我們三個又都是不認生的自來熟,結果一盤捉黑叉還沒打完,我們就已經好得跟什麼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