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黃昏總是帶著一股壓抑的氣氛。夕陽掛在天邊,拖拖拉拉地不肯落下。晚霞被染成紅色,映成一大片。
紫韻感覺到沉悶,低著頭自顧自走著,忽然發現腳下的路已是花石子甬路,這才猛然醒過來。抬頭看了看四周,古木參天,百花綻放,藤蘿異草,太湖石玲瓏別致。原來她已經走到了禦花園。
我真是迷瘋了,竟走到禦花園來了。紫韻哂笑了一下,打算沿著石子小路離開。
自處乃是欽安殿東北,堆秀山旁。所謂的堆秀山,並不是真的山,而是用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因為堆砌假山的手法為“堆秀式”,因此稱之為堆秀山。山前的獅子石座上各有一個石雕龍頭,山下的小路盤旋曲折,通向山頂。
紫韻無心欣賞禦花園的美景,轉頭準備回景仁宮,卻看見一處太湖石的背後,一個太監正看著自己。
那太監二十多歲的年紀,一張瓜子臉,一雙眸子深深的,仿佛千年古潭一般不見底。看他玉雕般的五官,白皙的皮膚,不像是幹慣活的樣子,似是好人家的公子一般。他隻是站在那裏,就有一派優雅的氣質。而在這優雅中,又參雜著冷峻與傲然。
紫韻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當太監真是可惜了。正要離開,忽見他腳邊遊來一條蛇,便大叫了一聲:“小心!你腳邊有蛇!”
那太監被紫韻嚇了一跳,猛地一看腳下,可是晚了一步。那蛇被驚到,豎起身子,一口咬在他的小腿上,隨即便迅速地遊走了。
“你還好吧?”紫韻問道,走過去把他從太湖石和花草中拉了出來。
他也不說什麼,在石子路上坐下來,拉起褲管。隻見那白皙的腿上,被蛇咬傷的地方腫脹起來。
“怎麼辦呢?會不會有毒?”紫韻著急地問道。
那太監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說道:“沒事的。”
“怎麼會沒事呢?都腫得這麼厲害了。”紫韻著急地說道,“這傷口發黑,怕是真的有毒。人命關天啊。”她從沒遇到過被蛇咬的情況,不知道該怎麼辦,忽然想到以前納蘭性德曾對她說過,被毒蛇咬後要將毒液吸出之類的話,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低下頭替那太監吸起毒液來。
“你不用……”那太監急忙阻攔。紫韻低著頭,修長嫩白的脖子露在旗袍的領子外邊,烏黑的頭發似雲霧一般攏在腦後。他不由得一怔,呆了一下,又清醒過來,阻攔道:“這蛇雖有毒,但不至於毒死人。倒是你……”
“唔?”紫韻往一旁噗地一聲,吐出一口毒液,嘟囔道,“怎麼了?”
那太監愣了一下,隨即大聲地笑了起來。
“怎麼了?”紫韻不解地問道,“你笑什麼?哎呦,好痛啊。”她欲用手去揉嘴巴。
“別碰。”那太監一把抓住紫韻的手,說道,“這蛇毒不會侵入血液,不致命。但它會在皮膚上蔓延開來,使得皮膚發黑腫脹。我的腿隻是表麵上的傷罷了,不礙事的。倒是你的嘴……”他又笑了起來。
“我的嘴怎麼了?”紫韻問道。
那太監站起來,拉著紫韻的手,一拐一拐地走到一處水池旁,讓她照自己的臉。
紫韻低下頭,看著水中的自己。“哎呀!”她大叫一聲,“我的嘴,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隻見平靜的水中映出她現在的模樣,原本的櫻桃小口變成了血盆大口。她的嘴唇又腫又賬,還透著一股紫黑色。
“醜死了!”紫韻哭喪著臉,欲用手去揉嘴巴。
“別碰。”那太監喝道,“不是跟你說過了麼。不許碰。”
紫韻的手被他抓住,隻能抬起頭,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他藏身在太湖石背後時,看見紫韻遠遠地走來,便覺得她美麗動人,雖然打扮得樸素,但卻有一種素雅的美,清純如水,不沾人世汙濁的。待她走近,麵對麵地對他說話時,他更加覺得她美。她的五官雖不精致,但長得恰到好處,組合在一起也是非常好看。
現在看她的模樣,一張嬌嫩的臉上,嘴唇厚厚地腫起。他不由得又噗嗤一笑。
“你笑什麼?”紫韻說道,“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救了你,你反倒嘲笑我!”
“要不是你嚇到了我,使得我驚到蛇,蛇也不會咬我。”那太監反駁道,“況且這蛇毒又不致命,你吸不吸蛇毒,我這腿照樣會腫脹幾天,沒什麼區別,何來你救我一說呢?”
“你……”紫韻想到了納蘭性德,她變成這副樣子,以後怎麼麵對納蘭性德啊?她想象著納蘭性德看見她的樣子,一臉驚訝,又欲言又止的樣子。他一定會假裝鎮定,然後用話語來安慰我,可心裏不知會是什麼感受。紫韻想到這裏,不由得眼淚汪汪的。
那太監見紫韻的眼裏有淚水,還以為她是被自己給氣哭的,趕緊安慰道:“你別難過啊。我是跟你說著玩的。這蛇毒過幾天便會自己消退的,不會留下後遺症。若是擦點藥膏,大概一天左右便會好。”
“真的?”紫韻一聽不會留下後遺症,便送了一口氣,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