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轉醒,已是第二日午後。
冰慶宮內,不再似前七日那般冰冷,殿內十分暖和。
榻前,歐陽弈天靜靜的背身而坐。
看著他寬闊的背脊,想到他許是一直守著她,顧月池心中暗暗輕歎。
他待她可算極好,但她與他終究是情深緣淺。
似是聽到了她的歎息聲,歐陽弈天轉身,見她醒來,他嘴角的弧度微揚,對劉公公道:“傳膳!”
“喏!”
劉公公應聲退下。
轉過身來,對上顧月池微眯的雙眼,歐陽弈天輕聲問道:“醒了?”
“嗯!”顧月池隻輕應一聲,掙紮著便要起身:“我要出宮!”
若按照歐陽弈天所說,淩瀟瀟是在她入宮那日悄然離開的,他許是認為她到底還是選擇了皇後之位,以為他和歐陽弈天賭輸了。
“你是怕朕會強留於你?”看她迫不及待的樣子,歐陽弈天輕嗤一聲,掩起某種失落,伸手將她扶起,他又道:“裴慕雲說你身子太過虛弱,不適宜立即出宮。”
黛眉微蹙,看向歐陽弈天,顧月池道:“我自兒個的身子,自兒個最清楚。”
淩瀟瀟走了,不知去了哪裏,即便是出宮之後,她也不可能立即見到他。
出宮後,她要尋他多久不得而知。
但!
她已經浪費了四年,此刻分秒必爭。
壓著顧月池手臂的手稍加用力,歐陽弈天的語氣不容置疑:“用過膳後,若你無恙,明日一早朕放你出宮!”
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
靜窒片刻,顧月池終是點了點頭,算是應了他的意思。
雙腿放下床榻,她剛想穿鞋,卻見歐陽弈天先她一步自榻前起身,袍襟輕掀,他竟緩緩蹲下,拿起邊上的錦靴。
當他的手握住自己腳踝的時候,顧月池明顯瑟縮了一下,咂了咂嘴,她蹙著眉頭剛想反駁些什麼,卻見歐陽弈天淡笑著開口:“玉妃娘娘曾經說過,愛一個女人,便該成全她的一切,而今朕親手為你穿上鞋靴,放你天涯海角去尋他!”微微仰頭,他看著顧月池,悻悻說道:“此時此刻,顧月池當真心中對我沒有一絲感覺麼?”
他是一位帝王,此刻卻屈膝為自己穿鞋。
此情此景,對顧月池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衝擊,若說她絲毫無覺,她根本就是假話。
與之對望,心中酸澀難忍,她緊咬牙關,嘴角泄出一抹苦笑。
眉頭糾結,她悠悠一歎道:“過去,你曾留我心中。”
她曾跟他說過,她的心早已給了淩瀟瀟,她也曾跟他說過,她和他之間,橫著一個顧月瑤,即便此時顧月瑤死了,她和他仍是回不到過去的。
此刻,她心中於他,感動大於愛!
“皇上,起來吧!”
劉公公,已然端著膳食進入大殿,可他卻仍舊蹲在自己身前。
見此情景,劉公公微詫,噤聲不語,他隻靜靜後退數米,在旁候者。
順著顧月池的目光,歐陽弈天睨了劉公公一眼,旁若無人,轉過頭來,他的嘴角亦是溢出苦笑。
低頭,他取了另外一隻錦靴為顧月池穿妥。
待歐陽弈天從容起身,這邊劉公公方才端著膳食上前。
將膳食擺在桌上,他對歐陽弈天和顧月池恭身稟道:“請皇上和皇後娘娘用膳!”
聞言,顧月池微怔,轉過頭來看著歐陽弈天。
眉頭輕聳,歐陽弈天便走向膳桌邊道:“朕也還未用膳!”
嘴角微抿,顧月池輕笑著上前,選了跟歐陽弈天對坐的位子坐下用膳。
“用過膳後,陪朕下盤棋如何?”
玉箸輕響,對劉公公擺了擺箸子,歐陽弈天親自給顧月池布菜。
他既是說明日放她出宮,那合著今日就算她想走,也是走不了的。
抬眼瞄了眼歐陽弈天,顧月池欣然點頭:“若皇上不棄,今日月池奉陪便是。”
她和他的關係說複雜十分複雜,若說簡單,卻也簡單的可以。
下一盤棋,也無不可!
用過膳後,劉公公命人撤了膳具,又取了棋盤擺好。
“皇上請!”
嘴角噙著淺笑,顧月池抬手請歐陽弈天先行落座。
今日,顧月池的笑容,比之過去四年都要多。自她知道淩瀟瀟尚存人世間,整個人便好似脫胎換骨一般,姿容煥發,多了過往不曾有過的生氣。
即便身為帝王,有的時候,也會是個失敗者。
看著眼前的顧月池,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歐陽弈天在心中暗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