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降大雪。
褪下一身鳳袍,卸去周身首飾,顧月池青絲寂然,隻身著一件白色輕裘,整個人看上去清麗脫俗。
歐陽弈天答應過她,今日放她出宮。
身後,顧月霜在,長樂公主和裴慕雲也在。
隻是此刻他們三人的神情各不相同。
緊蹙著眉頭,長樂公主緩緩上前拉起顧月池的手,依依不舍的勸道:“今日大雪,外麵路滑難行,姐姐何不等著雪停了再離宮?”
今日一早,宮中便有人到公主府傳了歐陽弈天的旨意,道是顧月池今日便要離宮,讓她進宮相送。
說實話,她最不喜歡的便是與人離別。
但是人生在世,有太多事情不能順遂心願,今日與顧月池的離別,她不得不麵對!
對長樂公主笑笑,顧月池對她搖了搖頭道:“我出宮之後,尚要去尋他,此刻在宮中一刻都不想多留……公主莫要再勸!”
關於淩瀟瀟的事情,長樂公主已然從裴慕雲口中得知,此刻聽顧月池如此說來,她能做的便是能是輕輕點頭,而後送上一句:“但願姐姐早日如願以償!”
“我會的。”堅定的笑著點頭,顧月池抬頭說道:“我今日一走,你且記得將香兒帶出宮去。”
香兒,過去是長樂公主的侍婢,因在開國寺曾經伺候過她,這才在過去四年裏別安排在她身邊伺候。如今她要走了,香兒的去處,自然是長樂公主的公主府內。
“姐姐放心吧!”
眼中水波蕩漾,長樂公主應聲點頭。
“她如今出宮,是要去尋她的幸福,你該為她高興才對,今兒怎麼倒哭上了?”
見嬌妻落淚,裴慕雲走上前來,對顧月池與以往一般溫和的笑著,輕拍長樂公主的肩胛,他低聲哄慰著。
“我隻是舍不得姐姐!”
臉頰微紅,長樂公主順勢靠在裴慕雲懷中,竟是撒起嬌來。
眉頭輕蹙,複又舒展開來。
裴慕雲對顧月池笑笑,一副無可奈何模樣。
見二人恩愛,顧月池抿嘴輕笑,嘴角的笑意猶在,她的視線與顧月霜的視線相接。
歐陽弈天說,她是最適合留在宮中的。
“姐姐!”
含笑上前,顧月霜睨著顧月池囑咐著:“保重!”
“我會的!”
顧月池會心一笑,恰逢劉公公打外麵進來。
“參見皇後娘娘!”
雖說顧月池今日便要出宮,但她的封位未撤,加之昨日親眼見歐陽弈天為她穿鞋,劉公公在對她時還是十分守禮的。
微微挑眉,顧月池問:“皇上呢?”
昨日在對弈之後歐陽弈天便回了禦書房,臨走時他還曾說過明日一別如何,可今日長樂公主和顧月霜都到了,卻唯獨他遲遲不見人影。
劉公公恭著身子回道:“皇上說他昨日下棋累了,睡的晚了些,今兒就不送皇後娘娘出宮了。”
過去四年,歐陽弈天處理朝政從來都是兢兢業業,半夜而眠,晨鳴而起,今日卻因睡的晚了而不能相送麼?
想必,他是不想看她離去的。
他不來,其實也好!
馬車,早已在宮門外等候多時。
辭別長樂公主和顧月霜等人,顧月池一身孑然,聘聘婷婷的步出冰慶宮,緩緩向著大敞的宮門走去。
寒風凜冽,白雪如歌。
一身雪白,踏足在皚皚白雪之上,容身於鵝毛雪花之間,她一步一印,走的十分沉穩。
嘴角,輕輕揚起。
她的美堪堪玉靜花明四字,一路走來,始終麵帶笑容。
“去望江樓!”
出得宮門,登上馬車,顧月池對車夫吩咐一聲,便再不言語。
馬車,自宮門緩緩駛離,宮牆之上,歐陽弈天龍袍錚黃,雙手背負而立。
他的視線,從方才便一直膠著在她的身上,即便此刻她已然登上馬車,卻仍然未曾收回。隻是這一切,從始至終,她都渾然不知。
“你去帶人跟著,在她未尋到逍遙候前,保她周全!”
四年前,在元氏大軍攻城之後,宣景帝下落不明,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封他為逍遙候。
“微臣明白!”
鄭重頷首,那人對歐陽弈天微一拱手,在轉過身來,此人赫然是當年顧月池在北城門前要尋的那個叫花子。
他姓潘,名安,如今現任吏部尚書之位!
從皇宮到太西湖,鎮國侯府是必經之路。但是在馬車途徑鎮國候府的時候,顧月池隻抬手攏起車簾看了幾眼。幾眼之中,她神情淡然,絲毫沒有要做停留的意思。
無論是老夫人還是顧振濤,她對他們早已失望透頂。顧月陽已然被送去了無憂山莊,如今的顧家,早已沒有讓她牽掛之人。
馬車經過鎮國侯府的大門一路往西,在地上軋出兩道長長的雪印,向著望江樓的方向緩緩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