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剛,抱月斎裏裴嫿和李珂遇上的這一刻,昏迷了一夜的薑裴氏總算是醒轉過來了。
薑裴氏費力的抬起眼皮,幾個眨眼才矯正回模糊的視線,繡著的喜鵲登枝的薔薇色織錦頂賬映入她的眼簾,薑裴氏的神思有那麼一瞬停頓,怎麼渾身都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般疲憊。
“端水來……”薑裴氏一張口,猛地被自己沙啞的嗓音下了一跳,自己這究竟是怎麼了?
“醒了——!夫人醒了!”聽到她的聲音,一直候在榻板邊的蟬兒一個激靈,連聲喊出來,又驚得薑裴氏眉頭直跳。
“老爺,夫人醒了!”蟬兒伸手拉起滑下去的外衣,站起身來歡欣的跑向一旁的東床,俯下身去在薑三爺的耳邊又輕喊了一聲。
少女穿著粉黃色的中衣披著一件水蔥色的外襟,顯得那麼朝氣鮮嫩,蟬兒粉俏的側臉似乎還帶著為微微的紅暈,看向薑三爺的眼中也似乎波光熠熠。
薑裴氏眼眸一縮,死死地盯著蟬兒的側影,忽的攥緊了被子下的拳頭。
伏在矮幾上打盹兒的薑三爺猛地驚醒,忙不迭的起身奔向榻邊,“阿媛,你可還好?!”
蟬兒自然而然得隨著薑三爺的目光看去,這時才發現自家夫人那刀子一般的目光,心裏一慌連忙垂下紅彤彤的臉,“夫人醒了,婢子去瞧瞧夫人的藥可是熱好了。”說完勾著頭退出內室。
薑裴氏緩緩的將冷凝的視線從蟬兒處收回,轉頭看向薑三爺,眼神中轉而帶著幾分迷惑,淡淡問道,“老爺今日怎麼沒去衙門?”
薑三爺眼睛一愣,他素日裏疼愛妻子,昨個兒夜裏那般驚險他哪裏還有心思一早去衙門,早早的打發頌鬆去告了假,從前薑裴氏很是歡喜他這般體貼她的,怎的今日會這麼問?
薑三爺心裏腹誹,仔細端詳著薑裴氏怔忪的臉,難道阿媛忘了自己昨晚落了水?
榮華堂西暖閣裏的薑箏睡得並不踏實,一聽見蟬兒的聲音,也馬上起了身,顧不得和衣睡了一覺渾身衣衫的褶皺,抿了抿發鬢三步並作兩步得朝東屋趕來,路上看見蟬兒垂頭走出來情緒似乎不對勁兒的樣子,卻沒顧得上細問。
剛到內室門口便聽著裏廂薑裴氏的這句話,薑箏微微抬眉暗道不好,不等身邊丫頭打起簾子便親手掀開走了進去:
“母親難道忘了昨個兒夜裏,你忽然想去賞夜荷,不小心跌進了半月湖裏,著了風寒發了熱,一直都沒醒過來,我和父親還有哥哥都急壞了!”薑箏急急的說來,遞了個眼色給柳杉,然後這丫頭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要好好的囑咐下麵的人統一口徑,萬不能讓父親查到裴嫿的丫頭差點死在榮華堂的事!所以,薑裴氏是要去外院約見小顧郎中的理由當然不能讓父親知道,眼看母親現在似乎不太記事的樣子,薑箏實在說不清楚自己心裏究竟是慶幸還是難過?
自己這個母親,雖然有幾分魄力果敢,可卻是衝動有餘成算不足,本來裴嫿之事不用這般心急的,可母親根本不聽她的意見,執意要壓那裴七娘一頭,若不是母親非要弄死那個娟兒來震懾裴嫿,怎麼會發生接下來的這些事兒?薑箏眉眼之間露出憂慮,隻要母親順著她的說辭,父親應該不會懷疑下去吧?
“好在謝天謝地,母親總算是醒過來了!”順勢來到床畔坐下,薑箏一手拉起薑裴氏的手,一手細心得替她撫平鬢角的亂發,眼神中皆是關心之色。
“你是說我跌進了半月湖裏?”薑裴氏睜大眼,看著薑箏眼底的血絲,心裏又莫名一驚,心底疑竇叢生,為什麼她根本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薑箏點了點頭,眼神衝著薑裴氏微微閃了閃。
薑裴氏一愣,不動聲色得瞧了瞧屋裏的人,她的幾個丫頭中,芸兒和蘇媽媽臉都垂著臉站在一旁,凡兒更是縮在一個角落裏眼神並沒有看向她,而女兒剛剛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這滿屋子都是自己的心腹,薑箏平時當著她們也都是有什麼說什麼,如今這幅模樣明顯是有什麼不能直言,忽然薑裴氏想到了薑三爺,頓時明白了什麼,改口便道,“啊——!我想起來了,昨晚上暮食用完後又趕上小廚房裏做了今年的菊花糕,一不留神多用了些,後來怕積食便帶著兩個丫頭出去散了散,正巧走到抱月斎那兒,想著今年的荷花還沒有去瞧過,順道便踏了進去……”
“老爺一向喜愛蓮花……”略頓了頓,薑裴氏看了眼薑箏,又道,“我看著湖心幾朵蓮花開得好,便想親自采回來給老爺養在書房的院子裏那口瓷缸裏賞玩,結果不知哪兒竄出一隻野貓,我一時慌張便滑了下去……”
薑箏捏著母親的手略微鬆了鬆,心裏舒了一口氣。
薑三爺眉頭蹙的老高,張口便要教訓芸兒等人,薑裴氏一眼便看出丈夫的意圖,連忙又勸,“老爺不要怪罪她們,是我堅持要自己采荷的,我不願老爺觀賞別的女子采摘的花,便是我最賞識的丫頭也不行!”